第一百五十五章(第3/4頁)

次日,當第一縷朝暉射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錦衣衛衙門的差役們押送兩輛囚車來到西華門前。

瞿寶勝見莊世珍已在宮門前等候,先上前拜禮,命人將人犯拖上來。

蕭其臻傷病依然嚴重,努力用手肘支撐方能勉強跪住。

莊世珍見狀情知錦衣衛下了黑手,再遲個一兩天蕭家人就得去牢裏收屍了。

蘇韻目睹蕭其臻的慘狀,偷偷攥緊拳頭。

前日瞿寶勝威逼他誣陷蕭其臻,說這樣頂多讓蕭其臻貶官,又能換他不死,是筆很劃算的買賣。

他恨透這淫惡無恥的奸臣,假意問:“我給了口供朝廷難道不過堂核實?”

瞿寶勝就想讓他在公堂上當眾攀咬,見他答應,高興地跟他對了一遍說辭。

昨天皇帝下旨將審案地點設在西華門,由親信太監主持審問,他又再三叮囑蘇韻不可改口,否則就讓他在死前嘗嘗“彈琵琶”的滋味。

所謂“彈琵琶”是錦衣衛特有的酷刑,以尖銳的刀片剔割人肋骨上的軟膜,其滋味叫人痛不欲生,又求死不能。

莊世珍見蘇韻面色沉定,看不出情緒,擔心他又像之前那樣熬不住酷刑,給出假口供,先嚴厲告誡:“蘇韻,此處是皇城禁地,咱家正代表陛下審案,天地神明都在一旁看著,你可不能再說欺心的話。”

蘇韻磕頭道:“公公放心,小人發誓今天所說句句屬實。”

莊世珍問:“你認識旁邊這人嗎?”

蘇韻轉頭看看蕭其臻,重新面向老太監:“他是現任都察院右都禦史的蕭其臻大人。”

“你平素可曾與他有過往來?”

“蕭大人曾幫小人脫離樂籍,事後小人想設宴謝恩,被大人推拒了。”

“除此以外,你們可有別的瓜葛?”

“沒有。”

蘇韻斬釘截鐵否認,瞿寶勝登時驚駭,喝罵:“蘇韻你明明在牢裏招認和蕭其臻有苟且,膽敢在禦前翻供,就不怕擔上欺君之罪?”

蘇韻毅然反駁:“蘇韻要是照瞿同知的意思誣告忠良才是真正的欺君罪人!”

他一貫溫柔平和的腔調仿佛緩慢的溪流遭遇險灘,劇烈激蕩,向莊世珍哀告:“公公明鑒,瞿大人在牢裏多次威逼小人誣告蕭大人。蕭大人向來清正,豈會與小人這樣肮臟下賤的優伶結交?說到苟且,小人當年倒受過瞿同知諸多關照,還被他送給不少權貴做人情。”

瞿寶勝威脅時,蘇韻就計劃公開揭發他的劣行,不惜落個死無全屍的結局也要伸張正義。

瞿寶勝再不料一貫逆來順受的小戲子起了熊心豹膽,眼看縱狗咬人卻遭反咬,怫怒地上來抓扯,被莊世珍詈叱喝退。

蘇韻痛哭:“小人雖汙穢下賤,然天良未泯,聽說官府審判通奸罪,都會讓奸夫□□相互指認身體隱秘部位的特征,那瞿同知左大腿外側有個指甲蓋大小的肉痣,公公不信可叫他脫衣驗看。”

瞿寶勝慌惶暴怒,見莊世珍真吩咐左右帶他去脫衣檢查,兇惡地吼罵蘇韻:“小兔崽子,你活到頭了!活到頭了!”

他被侍衛架到遠處猶在咆哮,蕭其臻既憤恨於奸黨的無恥伎倆,又為蘇韻的處境擔憂,朝前爬出二三尺,求告莊世珍:“莊公公,蘇韻拆穿奸人陰謀,回到昭獄必遭報復,求您向陛下說明……”

他這時為蘇韻求情類似瓜田李下,莊世珍暗懟他不懂事,冷聲道:“蕭其臻,案件尚未明了,你還是少說話為好。”

蕭其臻還要爭辯,他幹脆挑明了勸阻:“這唱戲的以前四處逢迎,劣跡斑斑,就像那茅廁,路過都會惹一身糞臭,你已吃了大虧,還想巴巴地往裏鉆嗎?”

蕭其臻與蘇韻並無情分,顧及柳竹秋才盡力救護,見他一動不動爬跪著,似乎已對外來的羞辱麻木,倒真催動他幾分憐憫,堅持為其求情。

“公公,一個小小的優伶能礙著誰?奸人們是為了除掉我才借他生事,歸根究底還是我連累了他,我實不忍見其遭池魚林木之殃啊。”

莊世珍嘖嘴:“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是先歇著吧,且看了瞿寶勝那邊的情形再說。”

不多時,侍衛們押著瞿寶勝返回,報稱他大腿上真有蘇韻所說的肉痣。

瞿寶勝狡辯,說蘇韻定是收買了他身邊的侍婢才知曉這些隱秘。

蘇韻死灰復燃般猛擡頭怒斥:“那年你讓我和你兩個小妾同床伺候你,要我說出她們的名字和體貌特征嗎?我若說了,你想必又會反賴我和她們通奸。你曾拿我的身子去討好那些官員,我幹脆連他們身上的記號也挨個數出來,就看旁人信不信我能買通那麽多人的侍婢!”

他若真說了必將引發轟動性的大醜聞。

莊世珍急忙呵斥:“大膽賤人,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再不閉嘴,現在就結果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