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第2/4頁)

柳竹秋當初見權厚宰對那樁冤案守口如瓶,以為他嘴巴很嚴,未曾想他一朝得志骨頭便輕了,居然不守約定隨意對外透露秘密。

唐振奇知道是我揭露張欽的罪行,一定猜到我是假投誠了,再回想高勇、湯敬之的案子,更會醒悟一直在被我算計,這下非弄死我不可。

張魯生看來,柳竹秋此刻不啻插標賣首,讓她趕緊向太子求救。

柳竹秋幾經生死,遇事更加老練沉穩,反過來安撫他:“大人莫慌,小弟好歹是個伯爵,唐振奇再猖狂也不至於今天就殺了我,等赴完慶功宴再做計較。”

話是這麽說,她腦子裏已在馬不停蹄想對策。

她今非昔比,量唐振奇不敢像從前那樣明目張膽來索命,很可能使用構陷政敵的慣招——向皇帝進讒言。

他昨天才知道我是臥底,肯定還來不及跟陛下說我壞話,我得先發制人,做好這方面的防範。

酉時三刻,百官齊聚南熏殿,蕭其臻來得特別早。

白天他也去德勝門前接駕,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女人,見她榮膺爵位,因志向伸展而意氣風發的樣子,他比自獲封賞時更喜悅。

可惜身影被淹沒於人海中,不便追逐隊伍移動,未能擠進她的眼眶,忍了大半日才能到宮宴上來尋芳蹤。

正翹頭在一堆晃動的烏紗帽裏搜尋,那令他牽腸掛肚的佳人先在身後招呼他。

“蕭大人。”

柳竹秋心懷急事,沒空理會蕭其臻跟在驚喜之後的那一系列復雜神情,還不顧忌諱地拉著他的袖子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蕭其臻見狀情知出了大事,幫她提防四周情況,停步時先專心聽她說話。

“唐振奇發現是我策劃揭發了翁子壯冒功殺人案,大概知道我們是假投誠了。”

蕭其臻驚駭,首先擔心她的安全。

柳竹秋說:“我現是朝廷要員,他不會蠢到直接下毒手,估計又要借刀殺人。”

蕭其臻會意:“他能自由出入內廷,真在陛下跟前搬弄是非我們如何防得住?”

“所以要讓陛下知道他對我有偏見,拉低他的信用。待會兒宴席開始你多帶一些人過來勸酒,務必把我灌醉。”

柳竹秋做好部署,掏出藏在袖子裏的“化酒丹”。

昨天朱昀曦說慶功宴上一定有很多官員會來向她敬酒,不喝掃興,喝多了又怕她吃不消,特地送她這種太醫院研制的解酒靈藥,以應付此種場面。

她提前含服一粒,叮囑蕭其臻待會兒做戲務必自然些,別被人瞧出破綻。

戌時,慶德帝和太子駕臨南熏殿,內官念祝詞,群臣謝恩,依次入席坐定,盛大的宴席開始了。

一時笙歌滿耳,華燈滿庭,金殿上銀燭高燒,瑤席上遍列珍饈,君臣際會,共樂升平。

蕭其臻謹記柳竹秋囑咐,已將危情悄悄告知柳堯章,二人邀約了七八個青年官員去向她敬酒。

柳竹秋來者不拒,接連滿飲四五杯。大臣們見她如此豪放,都來找這朝廷新貴討彩頭。

等她喝得臉頰透紅,額頭冒汗,蕭其臻試探:“忠勇伯可是醉了?”

柳竹秋笑道:“蕭大人也太小看我的酒量了,但我們這些晚輩只顧自己高興痛飲,未免對前輩們不敬。”

蕭其臻靈醒道:“那我們就快去向老先生們敬酒。”

一群人熱鬧哄哄行動,依著座次向閣老高官們請酒致敬。

這本是官場交際的常見情景,最迂腐的道學先生也不以為怪,卻生生氣壞兩個人。

一是柳邦彥。

他至今不認同女兒扮男人騙功名,看她夥同官場後輩們穿花蝴蝶似的到處跟人說笑敬酒,只能代入風塵陪酒女做派。而那糊塗老三還一點不顧著妹妹的名節,積極從旁慫恿,真是家門不幸,連出孽障!

他氣得血潮沖腦,陣陣發昏,支持不住想提前告退。

另一個跟他怨怒相當的是朱昀曦。

他尚不知柳竹秋在實施保命計策,以為她得意忘形,把他這正主拋到了九霄雲外。

又厭惡不住攛掇她的蕭其臻,心想:“這人屢次利用柳竹秋撈名利,差點斷送她的性命,這會兒又恬不知恥地架著她去跟達官顯貴套近乎。柳竹秋那樣伶俐精明,怎會看不透這奸險小人呢?”

他實在看不下去,悄悄吩咐雲杉去警告柳竹秋節制一點。

柳竹秋已有了七八分酒意,不能真的放任自己醉倒,見雲杉來了正好拿他擋駕,搭住他的肩膀笑道:“雲公公來得正好,我已不勝酒力,又不能辜負眾位大人擡愛,就請你替我喝吧。”

邊說邊將杯中酒硬往他嘴裏灌。

雲杉氣急,肩頭忽然被她隱蔽地捏了一把。

他覺出這是個暗示,不再抗拒,替她擋了幾杯酒,幫忙解圍:“忠勇伯有些醉了,請諸位大人高擡貴手,讓她先過去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