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周圍的居民聽到哭喊聲像被食物吸引的螞蟻迅速聚集過來, 有人指著瑞福喊:“這小子強、奸婦女,快抓住他!”

不明就裏的人們驚怒注視那呆若木石的少年。

一人先帶頭擰住他的胳膊,另外幾個人緊隨其後, 七八只手按住瑞福的肩膀腦袋, 不讓他動彈分毫。

樊氏趁人多, 進一步提起控訴。

“早前我還在夫家時那溫霄寒便三番四次引誘我, 後見我遷居至此更逼我做他的情婦。我抵死不從,前日大罵了他一頓。那惡賊懷恨在心,今天教唆小廝將我奸汙,還請各位街坊鄰居替我作證!”

她不顧羞恥地哭嚎著向圍觀者展示臉上身上的傷痕。

瑞福氣憤嘶吼:“你胡說,明明是你去找我家先生求救, 先生看你可憐命我送衣食接濟你, 你家的鄰居可以作證!”

他昨日來送東西時曾拜托樊氏的右鄰照看她,見那婦人就在現場, 忙沖她叫喊。

婦人成為視線焦點, 慌促道:“這小子昨天是來過,我先還以為他們主仆是好人,可後來聽樊娘子說那溫孝廉老是糾纏逼迫她,沒想到今日真對她下了毒手。”

瑞福明白他們中了樊氏詭計,用力掙紮怒斥:“毒婦, 你為何害我們!?”

樊氏臉上的傷痕被淚水沖刷浸泡已是血汙滿面,病弱的瘦軀如同一塊破布被寒風撕扯搖擺, 兩只凹陷的眼睛死死瞪住瑞福, 在短暫的沉默中聚集最後的力量, 發出荒腔走板的哭號。

“我受辱太甚, 已無顏苟活, 還請諸位鄰裏替我報仇!”

她早已看好路徑, 調頭穿過人縫跑向數丈外的水井,一頭栽了進去。

噗通的落水聲仿佛透出口袋的針尖自人們的驚呼聲中探頭,狠狠紮在瑞福的耳膜上。他瘦小的身影即刻被憤怒的人群淹沒了。

宛平縣的差役找上門來時,柳竹秋還在睡夢中。

文小青跑進臥室慌忙搖醒她,在她耳邊道出那匪夷所思的消息。

柳竹秋一驚而起,在穿衣過程中梳理思緒。

這都是湯敬的陰謀,他利用樊氏愛女心切的弱點,逼她騙取同情,設計誣告我。因我臨時肚子疼,才讓瑞福替我跳進陷阱。

她穿戴整齊,起身時小腹仍在墜痛,使勁揉了揉,打起精神去應付外面的官差。

樊氏被人撈起時已經溺亡。裏長和街坊將瑞福扭送宛平縣衙。

縣令忌憚溫霄寒的勢力,而樊氏的丈夫湯敬之現被順天府尹羈押,苦主不能到堂,這官司也不好打。

他便耍滑頭,派人傳話給溫霄寒,說由於案情特殊,他已將嫌犯轉交錦衣衛,讓原被告自去錦衣衛衙門分辨。

柳竹秋去請張魯生打探消息,張魯生到衙門裏了解一番,略帶驚恐地回話。

“這事陛下都知道了,曹懷恩已領了聖旨,正準備拿你去審問呢。”

京城特務雖多,但如無外力介入一樁市井案件不可能如此快速地上達天聽。

柳竹秋明白湯敬之和他背後的勢力正在反撲,公堂之上又將掀起一場生死惡鬥。

此刻朱昀曦也獲悉了樊氏命案,同時還知道那推波助瀾的黑手是潁川王朱昀曤。

剛才朱昀曤去向慶德帝請安,慶德帝留他吃茶,中途他輕聲長嘆,面色憂戚,引來皇帝關心:“皇兒有何心事?”

朱昀曤欲蓋彌彰地推諉幾句,慶德帝加倍介意,強令他如實坦白。

他急忙跪下,難過道:“兒臣常看古之聖賢說為君者應當親賢臣遠小人,王兄身為儲君,擔負家國重責,兒臣時時為他掛肚牽腸。如今擔心他身邊混入奸邪之輩,心中實感憂慮。”

慶德帝問小人是誰。

他說:“先前兒臣聽侍從說,今日教場西街有一女子遭人奸汙後投井身亡,施□□賊是溫霄寒的小廝。”

從傳播力度判斷此案已在街面上引發轟動。

慶德帝追問案情,聽說溫霄寒長期糾纏騷擾該女子,故意指使小廝對其施暴,不禁陷入沉思。

溫霄寒口碑很好,且據他親眼品度,不太可能做出這類淫惡勾當。

但他風流好色也是人盡皆知的,曾為了青樓花魁與賈棟等紈絝爭風醋鬥,又因猥褻太子的侍女,被侍衛當街拖拽處罰。

只這兩件事已讓他的浪蕩子形象深入人心,用“淫”字設計他比任何罪名都可信。

父子倆的談話與太子息息相關,隨即被陳維遠安插在乾清宮的眼線傳到東宮。

朱昀曦惱恨弟弟告黑狀,擔心皇帝見疑,馬上入宮求見。

朱昀曤未料到他來得這樣快,不由得心虛。

慶德帝不想讓他們兄弟生嫌隙,沒打算提溫霄寒的事,叫他坐下一塊兒喝茶閑聊。

朱昀曦抓住時機直接道明來意:“父皇,兒臣聽說溫霄寒受人誣陷,特來向您澄清。”

朱昀曤心裏突騰兩下,極力管住面部肌肉,不讓異色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