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3/4頁)

柳竹秋咋舌:“這玩意兒每天得吃多少肉禽,草民可養不起,也沒那麽大的地方供它住啊。”

她覺得飼養這些猛獸白費人力錢財,實非明君所為,打算日後尋機勸太子罷黜這項娛樂。

遠處轟隆聲響,回頭見侍從們推著一只上罩黑布,下設滾輪的大鐵籠走過來。

朱昀曦帶她過去,靠近籠子一股濃烈的腥臊氣直透腦門,籠內傳出野獸粗壯有力的呼嚕聲,好似雷公在打瞌睡。

朱昀曦先命侍從撩開一角黑布,讓柳竹秋彎腰窺看。

柳竹秋輕手輕腳上前偷瞄,見那是頭兩歲的年輕獅子,面如豹子,臉周長著一圈草垛似的濃密鬃毛,像個黑色的大火球,還未完全成年,但爬在那兒已有如一座小山,正煩躁地甩動尾巴。

人獸目光對接的刹那,獅子昂然起身,沖她憤怒吼嘯,一口利齒如劍戟怒張,腥臭的氣浪狂風般刮過來,驚得她慌忙倒退。

朱昀曦就愛看她受驚恐懼的窘態,哈哈笑道:“你一向囂張,見了這百獸之王還不照樣嚇破鼠膽。”

柳竹秋不甘受嘲,詼諧擠兌:“這獅子雖是獸王,想必也不敢冒犯真龍。”

朱昀曦得意道:“孤從小跟這些猛獸打交道,早看慣了。”

他以為獅子吃了麻藥已失去攻擊性,叫人直接掀掉黑布,又命人取生肉來,要親自給獅子喂食。

誰知那雄獅見了人群光亮益發煩躁,不停轉圈咆哮,尤其看到身著紅袍的太子以後,接連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遽然埋頭撞擊鐵籠。

震心的轟隆聲中,那由兒臂粗細的鐵杆焊接成的,看上去固若金湯的牢籠竟出人意料地倒塌了。

猛獸出籠,一時間驚聲四起。

單仲遊趕緊拉住太子逃奔,雄獅猛撲追逐,幾個英勇擋駕的侍從都被它的爪牙撂倒。

獅子吐掉剛撕下來的斷掌,兩眼盯著那團移動的紅色縱跳直追,忽然一根套繩斜刺裏飛出來套住獅頭,眾人見拉繩子的是溫霄寒,忙去支援。

那獅子力氣太大,沒等其他人抓穩繩索已將柳竹秋連人帶繩拖走。

柳竹秋奮力爬起,一腳蹬住跟前插旗的石墩,拼命與這畜生拔河。

她又不是金剛力士,如何敵得過狂獅的蠻力,轉眼又被拖得踉蹌向前。

眼看太子已被逼至墻根下,無處可避。她望著一丈外的虎坑有了對策,趁獅子與一名侍衛搏鬥,孤注一擲地向坑洞迅猛沖刺,再借著沖力一躍而下。整個人被吊在坑壁上,繩索掛住欄杆形成滑輪沖力暫時拽停了即將發起新攻勢的獅子。

它爬在距離朱昀曦不到兩丈的地方奮爪嘶嚎,掙紮著迅速逼近。

單仲遊持劍擋在太子跟前,另有十幾名手握兵器的侍衛趕到,不等朱昀曦下令,你一槍我一矛將狂獅紮成了蜂窩。

柳竹秋腳下的虎群已把她當做新投喂的食物,有的將爪子搭在坑壁上抓撓,有的焦急地舔著舌頭來回走動。

她聽到獅子臨死的慘嚎,又見繩索靜止不動了,急忙蹬住井壁往上爬。侍從們奉太子命令趕來,爭先恐後拉動繩索將她救出虎坑。

“你受傷了嗎!”

朱昀曦萬分灼急地分開人群搶上來,身體在驚恐擔憂雙重夾擊下微微發抖。

柳竹秋看他安好,驚魂方定,擦了擦汗濕的腦門,搖頭說:“沒有。”

一場生死營救仿佛地震,幾乎轟塌朱昀曦最後的矜持,不顧眾目睽睽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快步而行,走到就近一間無人的屋子裏,搶先關門將其余人擋在室外,而後飛快轉身抱住怔愣的女人。

柳竹秋的耳膜被心跳聲撞得生疼,分不清是太子的還是自己的,劫後余生地喜悅包裹著後怕。

他們差一點都完了。

“你若不是女人,僅憑剛才的救駕之功我就能讓父皇封你個錦衣千戶。”

太子的嗓音仍略微發顫,大概想不到言語來表達震驚和感激才會說這種話。

柳竹秋已率先恢復鎮定,提醒:“臣女去年在西海獵場救駕時情勢比這次兇險得多,照殿下的意思,那時就該是錦衣千戶了。”

“……你還真是時刻不忘算賬。”

朱昀曦松手面對她溫柔微笑,她匆忙摘胡子的動作也沒減少他眼裏的愛意。捧起她被繩索擦傷的手掌,心疼道:“剛才大多數人都在躲,你怎麽敢沖出來捉那獅子?”

柳竹秋救駕全憑本能,即使不是太子她也會一往直前,但上好的邀寵時機擺眼前,還得充分利用。

“臣女當時心裏眼裏只有殿下,根本來不及害怕。”

朱昀曦看她的眼神更柔軟了,捧住她的臉用力親吻,沒有懲罰報復,也沒有意亂情迷,純粹出於感動和深情。

這讓柳竹秋倍感意外,接吻時忘記閉眼,竟然有點受之有愧。

朱昀曦重新擁她入懷,動情低語:“你一定是老天賜給我的,我會一輩子好好珍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