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3/4頁)

這點更令唐振奇糟心,懷疑溫霄寒的行動都是朱昀曦授意的,一個太監被儲君敵視,能有什麽好下場?

他趁宮中無事回到府邸,想召集門徒商議對策,閽人報稱孟亭元已等候多時了。

自打孟亭元去順天府衙為溫霄寒作證,唐振奇的黨羽們便紛紛來他跟前告狀挑唆,唐振奇也為此生怨,多日不曾搭理這老家夥。

今天對方主動登門,必是來謝罪的,他倒想聽聽他會如何狡辯,見面後冷淡發問:“先生所來何事?”

孟亭元微笑著遞上厚厚一疊書信:“老朽特來給大人送信。”

那些寫信人都是唐振奇在地方上的擁躉,他拆看幾封,內容除請安奉承,余下全是揭發賈令策的。

說他縱容家人在江浙地區倒賣私鹽。

在兗州老家搶奪士紳的田地。

在廣州沿海夥同海盜搶劫商船,公然與官兵交火。

這些罪行還都打著唐振奇的名號進行。

唐振奇驚怒交加,暴躁道:“這廝竟敢如此,先生是幾時收到這些信的?為何不早點給我?”

信件落款日期最早在數月前,最遲的是前年五月間,還有許多沒來得及拆看,相信賈令策背著他作惡已有數年之久。

孟亭元說:“這些官員懼怕賈令策,又不敢直接向您告狀,只好托老朽代為轉交。老朽見大人那樣倚重賈令策,若與之失和,非但大人會多一個威脅,亦恐破壞朝堂穩固,是以遲遲不敢交出這些信件。幸而如今賈令策已失勢,大人再知道這些情況也無妨了。”

唐振奇早知賈令策不是好東西,此刻才發現他比預料的更壞一百倍,假如再任他囂張幾年,自己不知會被帶累到什麽地步,不禁嫌他倒台得太晚了。

他扔下書信,按捺一陣向孟亭元道謝:“有勞先生送信,以後再有這種事請務必及時告知。”

孟亭元拱手:“老朽還有一事相告。”

唐振奇對他恢復客氣,願洗耳恭聽。

孟亭元笑問:“關於那溫霄寒,大人打算如何處置?”

說完順手從果盤裏拿起一個春橘慢慢剝皮。

唐振奇聽出端倪,正色道:“先生莫非是來替此子求情的?先生日前去公堂替他辨冤一節著實令人欽佩,但並非人人都有您這樣的度量。”

孟亭元挈然解釋:“老朽不過憐才罷了。”

他拈起剝下的橘皮舉例:“這橘子皮若隨意丟棄,只是招惹蚊蠅的廚余。但泡進水缸裏發酵,過一個月就能變成上好的花肥。一枚小小的果皮尚能利用,何況人呢。”

唐振奇狐疑:“先生的意思是,您有辦法讓那溫霄寒歸順我們?”

孟亭元巧妙回應:“老朽想試一試,還得看大人願不願意接納他。”

溫霄寒懷材抱器,是不可多得的珍彥,誰不想有這樣的部下?

唐振奇能得慶德帝賞識,被提拔為左右手,掌權二十年,自然不缺領導者的素養,平時好讀《三國志》,最喜歡的人物是“曹操”。贊他連罵自家祖宗的陳宮,殺自己兒子的張繡都能寬恕,不愧梟雄氣度。一貫視其為楷模,行事態度多有仿效。

孟亭元隱蔽觀察他的神色,知他心意已動,和聲補充:“老朽原本不太看重他,後來見他頗得太子殿下歡心……”

他故意停頓,等唐振奇視線瞟過來,呵呵輕笑兩聲完成暗示。

唐振奇早因朱昀曦對他不冷不熱,摸不透這位千歲爺對他作何感想而焦慮,雖在東宮安插眼線,奈何都不是太子的心腹,弄不到最機要的情報,正想多收買他的寵信,以探虛實。

如此看來溫霄寒的確很有利用價值。

他跫然露笑,做出豁達模樣說:“先生憐才,我亦愛才,倘若那溫霄寒真能安心順意不再與我們為敵,我又怎舍得殺他。就怕他以為有太子做靠山,不肯向我們低頭。”

孟亭元說起溫霄寒被太子當街羞辱的情形。

“此子輕狂傲慢,受了這樣的折辱,縱然事後得到補償,心裏也必不痛快。大人若能比旁人更禮重他,盡量滿足他的驕傲,或許能令其動搖。”

唐振奇設身處地想象自己是溫霄寒,舍身救過主子性命,不過調戲了一個丫鬟便遭此等羞辱,也很難不記仇。覺得孟亭元的話有道理,頷首微笑:“那就有勞先生前去勸勸他,看他是否願意改過。”

說罷看一看桌案上堆放的告密信,復又咬牙:“賈令策這狗賊吃裏扒外,著實辜負我一番栽培。陛下這幾日正考慮讓誰頂吏部尚書的缺,我準備舉薦先生。”

吏部尚書乃百官之首,又兼任內閣首輔,是每個官員夢想的終點。

孟亭元謙辭:“老朽年邁體衰,恐難勝任。大人可推薦陳閣老,他更具宰輔之才。”

唐振奇不屑道:“陳良機不過一庸碌匹夫,我很看不慣他刀切酥油兩面光的德性,論學識修養都不及先生豪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