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3/4頁)

柳竹秋第二次被投入監獄後再沒見到給她送信的獄卒,一問才知被府尹下令攆走了。

敵人定是在清理漏洞,好斷絕她與外界的聯系,使其坐以待斃。

她無力騰挪,只好寄望柳堯章等人替她周旋,像斷線風箏灼急飄蕩,正是度日如年。

坐監的第八天,牛敦厚突然提審她,嚴肅通知:“溫霄寒,你老婆來看你了。”

柳竹秋直覺這是陷阱,用最保險的說法應答:“她在哪兒?”

牛敦厚打量不出破綻,進一步審問:“你先說你老婆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相貌如何。”

柳竹秋笑道:“拙荊最重名節,平日裏足不出戶,還囑咐晚生不可對外透露夫妻隱私。晚生是以不曾對外介紹她。大人既說她來了,且先容我夫婦相見,待征得拙荊同意,才能回答大人的提問。”

牛敦厚撬不開她的嘴,傳喚女方到堂,卻一下子來了五位,都清一色頭戴帷帽,身著松花綠長衫,鴨卵青羅裙。

牛敦厚先從左手第一個叫起,那女子走到柳竹秋跟前揭開帷帽,甜甜地叫聲:“相公。”

柳竹秋瞧神色就是個風塵女,微笑:“這位姐姐認錯人了。”

牛敦厚再叫下一個,這個形貌倒像良家婦女,叫“相公”時也表現出思念關懷。

但柳竹秋仍從她的情態裏看出一絲造作,避開拉扯,調侃牛敦厚:“牛大人找來這麽多亂認丈夫的美人,莫非想戲弄晚生?”

牛敦厚又叫來後面的兩個,呵斥:“你仔細看清楚,這兩個也不是嗎?”

柳竹秋笑噱:“這些姐姐都各有姿色,若大人肯做主把她們賞給晚生做妾婢,晚生倒十分樂意。”

牛敦厚怒哼一聲,對剩下那個說:“你過來吧!”

柳竹秋已看出此女與之前四人不同,正疑心其中玄機,女子從容摘下帷帽,露出一張素凈端正的面孔,竟是蘇韻的姐姐文小青。

柳竹秋不覺愕然,文小青略含憂慮地沖她微笑,輕輕喚了聲:“相公。”

雙方眼神相對,柳竹秋瞬間領悟其用心,大步上前握住她遞出的雙手,喜悅回應:“娘子,你怎麽來了。”

文小青捏著她的手,露出闖關成功的歡欣。

“奴家聽說相公吃了官司,被關在府衙,今日一早趕來鳴冤。牛府尹不相信奴家是你的妻子,盤問奴家許久,還命奴家配合他做這場戲,才準我夫妻會面。”

柳竹秋心知文小青是接到蘇韻報訊,才與之想出這頂名冒姓的計策來搭救她。暗暗佩服姐弟倆的義氣膽識,聽牛敦厚大聲呼喝,更加沉著地轉身面對他。

“牛大人,你既已盤問拙荊多時,該知道她的名姓籍貫,為何還要問晚生呢?”

牛敦厚先前疑心文小青是臨時跑來的冒牌貨,此刻見他倆認識,那必是早已竄通好的,得進行更深入的審問。

“溫霄寒,你是幾時與文氏成親的?”

柳竹秋見識過蘇韻的機敏細心,相信他會以最安全的方式為文小青編造供詞,而根據真實情況造假最為安全,於是順著這條思路應答:“回大人,晚生五年前剛到京城時便與柳翰林相識,不久經他做媒迎娶了拙荊。”

牛敦厚又問:“你既與她結為夫妻,為何不接她到京居住?”

柳竹秋耍滑頭,裝出愧色道:“這個,晚生實在羞於啟齒……”

“羞從何來?”

“大人縱對晚生不滿,也不至於讓晚生在公堂上自曝其短吧。”

“老實答話,休得東拉西扯!”

“……晚生在京裏應酬的人多,若拙荊在身旁,將會不便啊。”

以外人的視角看,溫霄寒迷戀妓、女,花天酒地,實屬放浪形骸,與老婆同住必受拘束,當然不如做野馬自在快活。

文小青敏捷搶話:“大人,奴家剛才說過,奴家當初改嫁只是為了養活自己和先夫留下的兒子。外子肯娶我,也多半是憐我們孤寡無依。他雖不常回家,但每月都會按時寄錢回來。奴家母子的溫飽有了保障,也不敢再拿多余的事去羈絆他。”

她用寡婦的普遍心理做解釋,一切順理成章。

牛敦厚仍信不過,說:“你不是有個兒子嗎?帶過來一並受審。”

文小青說孩子現在溫霄寒的租房,差役奉命前去接來駱仇。

到了公堂,駱仇先往母親懷裏躲,文小青摸著他的腦袋哄慰:“我兒莫怕,府台大人問你話,你便老實回答,答完了我們一家就能回去了。”

柳竹秋擔心駱仇年小誤事,不免緊張。小孩兒忽然擡頭望著她,鼓起勇氣跑過來跪下磕頭。

“孩兒見過父親。”

看來已受過文小青教導。

柳竹秋大為寬心,一把抱起來,親熱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再放回地上。

旁人看來真是父慈子孝。

牛敦厚用力拍打驚堂木,兇神惡煞質問駱仇:“駱家小兒,這裏是公堂,你若敢撒謊欺瞞本官,本官就叫人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