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2/4頁)

秋蕙不信他會放縱自己喝醉,又那樣湊巧地跌到河裏去。說這幾日只要一睡著就會夢見柳丹渾身血汙地站在跟前,面容淒慘地注視她,似乎懷有冤情。

柳竹秋嘆他們夫妻同心,死後仍能通感,先命人接待蕭其臻,再將秋蕙、蔣媽領到內室,握住秋蕙的手說:“秋蕙你猜得沒錯,我也懷疑溫如是被人害死的。”

她復述柳丹試卷被竊,賈棟冒中解元等情況,秋蕙聽得刺心刻骨,倒在蔣媽懷裏慘哭不止。

柳竹秋和蔣少芬正安慰她,有人來報:“忠伯快不行了!”

眾人趕到柳世忠床前,他口鼻大張,出氣多進氣少。

蔣少芬忙施針搶救,病人皮肉緊繃,包裹住穴位,銀針幾乎紮不進去。

這是必死之兆,就看鬼差何時起解。

柳竹秋痛心地爬在床邊呼喚柳世忠,彌留之際,他還算清醒,認出這位小主人,淚水順著眼角淌成河流。

柳竹秋握住他的手大聲說:“忠伯,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溫如他沒有落榜,他的文章被評為本屆鄉試的頭名,可惜被人剽竊了。我一定會幫他奪回功名,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解元的父親!”

柳世忠眼皮抖動,湧出更多淚水,瀕死的恐懼被激動取代。

柳竹秋忍住悲酸,以主人的姿態堅定承諾:“你見到溫如以後告訴他,我柳竹秋發誓定會為你們伸冤報仇。”

言猶在耳,柳世忠已氣絕,他想必聽清了柳竹秋這句誓言,緩緩閉上暴睜的雙眼,以安詳的神態辭世。

柳竹秋指揮下人為他發喪。

不到十天,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支離破碎,農莊上下都在曼聲哀哭,不明白為何好人沒好報。

柳竹秋再將秋蕙叫進內室,秋蕙抱著孩子跪在她跟前,表情已從悲苦無助轉為憤慨,布滿血絲的眼珠宛如熔爐噴吐烈焰,淒厲懇求:“大小姐,我要給順兒的爹和爺爺報仇,求您幫幫我。”

柳竹秋扶她起來,篤定道:“我來就是想找你商量此事,我雖能扮成溫霄寒拋頭露面,可朝廷規定,打官司只能由原告本人或家屬出面。你是溫如的遺孀,必須親自去告發賈棟和他的同夥。”

此舉並非易事,律法明文禁止婦女參與訴訟,除非涉及人命、奸盜、謀逆等大案才可破例,並且造訟者到了公堂都得先領五十殺威棒。

嬌嫩柔弱的女子沒幾個經得起這樣的大刑,哪怕事先買通了行刑差役,也免不了要遭大罪。

秋蕙義無反顧道:“大小姐放心,溫如和公爹死得這樣慘,我若不找仇人討回血債才真要活活痛死。莫說五十殺威棒,讓我下油鍋滾釘板,我也願意。”

她這樣堅決,柳竹秋也有底氣了,將田莊的事務和柳丹父子的喪事都交由蔣少芬操持,領著秋蕙母子,在蕭其臻陪同下返回京城。

入城後她扮做溫霄寒,帶秋蕙來到貢院,向衡文堂的學官申請調取柳丹的試卷。

柳丹生前曾提出過查卷申請,學官查到申請記錄,問他本人為何不來,聽說人已死了,便想推諉。

柳竹秋拿出柳丹應考時的卷票和交卷的照票說:“朝廷有令,自發榜之日起,考生有權在十日之內領回試卷,並沒說只能由他本人領取。如今期限未過,還請官爺照章辦事,否則我們就去巡城禦史那裏申告。”

溫霄寒大小是號人物,學官見她態度強硬,趕忙帶她們來到收藏試卷的庫房,之後翻遍了上千套答卷,獨獨找不到署名柳丹的。

弄丟考生的試卷屬於嚴重的瀆職罪,不獨管理人員會被嚴懲,上級官員也要負連帶責任。

那學官未曾遇到這種情況,急得團團轉。

柳竹秋來查卷只為取證,立馬領著秋蕙去都察院向巡城禦史遞書首告。

禦史派人去貢院核查,證實柳丹的試卷確已丟失,記錄在案後讓她們回家等消息。

柳竹秋先送秋蕙去柳堯章家安頓,為柳丹畫了三幅肖像圖,注明他死時的衣著穿戴,分別帶去向張選志、張魯生和孫榮求助,托他們利用手下的情報網打探柳丹死的那晚究竟和什麽人接觸過。

傍晚返回靈境胡同,柳堯章正等著她。

昨晚他已從父親那裏知悉案情,剛才又自秋蕙口中得知,她們接下來計劃去順天府狀告賈棟竊取柳丹的試卷。

他認為這樣做風險太大,提醒妹妹。

“就算巡查禦史已查明溫如的試卷被貢院弄丟了,你又怎麽能讓其他人相信,賈棟的試卷就是溫如寫的呢?”

柳竹秋說:“溫如的幾位同窗,包括那個饒秀才都看過他的鄉試文章,到時府尹自會傳喚他們到堂作證。”

“若是他們畏事,不敢作證,或者幹脆被賈家收買,做偽證呢?”

“你不也看過那幾篇文章,你願作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