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4頁)

“這是暹羅國進貢的玉菩提霜,專治跌打損傷,殿下命我去東宮調取,快馬加鞭送來給你。”

柳竹秋跪拜領賞,起身見雲杉氣呼呼盯著她。

“雲公公還有何見教?”

“……你今天又耍了什麽花樣?害殿下一會兒生氣一會兒高興的?”

“我什麽都沒做啊,也納悶殿下為何喜怒無常,害我一驚一詫的。”

“哼,你最好當心點,陛下最恨的就是你這種能左右君心的人,要是發現殿下被你迷惑,你就等

著滿門抄斬吧。”

柳竹秋早看出這小太監刀子嘴豆腐心,戲弄起來不手軟,故作驚怕道:“那雲公公可得護著我啊,千萬別去跟那位嬤嬤告狀,伺候殿下就夠我傷腦筋了,可不敢再應付她老人家。”

雲杉也心虛這事,不再深說,警告她:“你知道就自個兒收斂點兒,我和陳公公能護你一時可護不了一世。還有……”

他語氣轉緩,似乎有事相求。

柳竹秋耐心恭候,眼瞅他迅速脹紅了臉。

“你那麽會作詩,能不能幫我寫一首,我想拿去送人。”

“哦?不知公公想送給何人?”

“一個……小姑娘。”

柳竹秋了然,故意裝傻:“是公公的姐妹?”

“不是。”

“那是侄甥?”

“也不是。”

“那……”

“你管那麽多幹嘛!做不做一句話!”

雲杉急得跺腳,柳竹秋堆笑:“那敢問那姑娘是何模樣,身量是高是矮?體型是胖是瘦?喜歡何物?有何特長?”

雲杉一一描繪了,也不敢透露太多,唯恐她聽出是名宮女。

柳竹秋早猜著了,一入宮闈深似海,大部分宦官宮女都終身孤苦,相互結對食稍可抵禦不幸人生中的苦難。

她懷著深切憐憫寫下一篇五百多字的“七言歌行”,替雲杉抒發了對那位宮女的愛戀以及患難與共,相攜白首的決心。

雲杉沒想到她如此上心,讀罷詩篇先哭了,真心實意向她作揖致謝。

“柳大小姐,以前是我輕看你了,你這樣的胸襟才華叫人如何不愛呢?只恨天意弄人,先有《皇明祖訓》在前,使得殿下難以降恩於你,害你們有情不能相守,我真替你們痛心惋惜。”

柳竹秋面上敷衍,心裏卻再四感謝皇家祖制裏存在禁止她入宮的條款,她只想做一飛沖天,縱橫寰宇的鷹,打死不願去住那座紅墻黃瓦的鴿子籠。

她應酬完太子,身心俱疲,打發瑞福去錦雲樓送鏡子,領著春梨返回柳府,一進閨房便倒向床鋪,躺平了直喊累。

春梨忙來捶腿,問她今日怎生勞頓的。

“春梨,你家小姐好命苦啊,比那些賣身求榮的人慘多了。”

春梨驚恐,忙問:“太子殿下非禮你了?”

柳竹秋搖頭:“不,其實是我非禮他。”

“那他處罰你了?”

“沒有。”

春梨噴笑:“小姐真好玩,你早說中意殿下的美貌,做了自己喜歡的事又沒受殿下處罰,該算如願以償啊。”

這可點到了柳竹秋的氣頭上,一骨碌爬起來抱怨:“你知道最讓人失望的是什麽嗎?不是求而不得,也不是望洋興嘆,而是功敗垂成,通俗的說法就是‘煮熟的鴨子又飛走了’。”

小丫鬟似懂非懂,她也不可能解釋得太露骨,含蓄道:“我非禮太子是想取信於他,中途也提著一顆心,怕萬一越界我這後半生就得陷在深宮裏了。所以只能點到為止。你想想人的欲心正如洪水猛獸,發作起來勢不可擋,我要廢多大的勁兒才能忍住一鼓作氣的沖動啊。可不難受死了嗎?”

春梨笑破肚皮,使勁捂住紅彤彤的臉蛋問:“那太子殿下也是半途而廢,也很難受吧。”

“他宮裏那麽多美女,回去自有去火良藥,我能找誰消賬去?”

“哈哈哈,奴婢一直想問不敢問,小姐在外面闖蕩四五年,該認識不少年輕貌美的男子,何不挑一個聊以解饑?”

她一貫被柳竹秋灌輸叛道觀念,知道自家小姐不在乎貞潔,很好奇她那麽慕色為何多年來葉公好龍,不曾招募劉阮①。

柳竹秋敲敲她的腦袋:“我倒是有這個心,可一旦上船真身就會暴露,只好以小忍而顧大謀了。”

說著惆悵:“太子的侍從們老罵我是妖精,我還情願自己會妖法呢,先把太子攝到深山老林裏玩個爽,再悄悄還回去。”

春梨笑歪在一旁,老半天方掙起來,湊趣道:“小姐你一身本事,做什麽不能成功?以後幹脆造反奪了他老朱家的江山,學武則天自己當皇帝,把太子放在後宮夜夜侍寢,豈不爽哉?”

柳竹秋乍驚,接著喜嘆自家平日教導有方,座下門徒竟有青出於藍之勢,拍著枕頭痛快大笑:“這些反叛的話連我都想不到,你是怎麽想出來的?可惜如今已不是武後的時代,若我們主仆早生個幾百年,在她治下也能名正言順建立功業了。都怪那些可恨的宋儒,曲解聖人的經典,把女人踩在泥裏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