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4頁)

他本是做做樣子,將一些大道理以嚴厲語氣宣講一遍,旁邊章皇後卻不同,皇帝已賜朱昀曦平身,被她重新喝令跪下,接過教鞭加倍詈責。

“自古人君哪個不是興於憂勤,亡與驕佚?你父皇在你這個歲數時每日盡是研讀經典,觀習政務,未曾有過半點荒疏。哪像你這麽荒唐淘氣?教你讀書的儒臣都說,每次課才上到一半,你的心思就飛到外面去了,讀書最忌一曝十寒,你連這一曝都勉強,怎能學好功課?將來要是連臣下的奏章都看不懂,還做什麽皇帝?”

慶德帝懼內,又知皇後自來對太子要求嚴格,聽她罵得過分了才溫言勸解:“皇兒已知錯了,梓童不必動怒。”

章皇後立現哀怨:“陛下豈不知臣妾苦心?臣妾一心為了江山社稷著想,祈盼太子早日成才。他平日頑劣臣妾還能耐心教導,這次實在鬧得太出格了。也不想想他身為儲君,一旦有失必將動搖國本啊。如此不爭氣,怎不叫臣妾傷心?”

說完淚水漣漣。

慶德帝忙替愛妻拭淚,再幫她數落朱昀曦。

“你母後的話你可聽清了?你說你崇拜先祖,喜好騎射武藝,朕念在這是子孫安不忘危之意,故而沒攔著你。可你不該不務正業,整天沉迷此道。《皇明祖訓》有雲:‘守成之君常存敬畏,以祖宗憂天下為心,則能永受天之眷顧,若生怠慢,禍必加焉’。這些話你難道都忘了?”

接著向近侍傳諭,嚴令朱昀曦身邊的侍從小心在意,今後不許他參與馬球騎射等激烈運動,更不許私自微服出宮。

朱昀曦像被套上鐵索的獅子,煩躁感在胸中翻江倒海,忍不住辯解:“父皇,兒臣是有不當之處,今後定虛心改正,可騎射只是兒臣一項小小的愛好,還望父皇準許。”

章皇後用捏著手帕的手指斥:“君王就不可以有嗜好,否則來日必被奸佞抓住這軟肋誘拐陷害。”,之後懇請丈夫將她從朱昀曦身上挑出的那些錯處寫成戒律,帖在東宮殿壁上,讓太子朝夕顧視,時刻警醒。

朱昀曦這頓罵挨得直如狗血淋頭,垂頭喪氣離開親乾清宮,在宮門外遇到潁川王朱昀曤。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

朱昀曤一絲不苟向他拜禮,他是朱昀曦的胞弟,日常行家禮足矣,朱昀曦也從未要求他以臣下自居,可他始終嚴格自律,未有半點馬虎不敬。

“王弟平身,說了多少次,若非正式場合,你我兄弟無須拘禮。”

朱昀曦扶起弟弟,他們雖是一母所生,卻在不同環境裏長大。據說章皇後初產後身體虛弱,只得將朱昀曦交給乳母撫養,也沒多少精力過問他的起居。六年後生下朱昀曤才親自擔起母職,將其照料得無微不至。

由於這一緣故,兩個兒子在她心中分出親疏,對朱昀曦動不動疾言厲色,吹毛求疵,對朱昀曤慈憫憐惜,愛如珍寶。

朱昀曦十歲前已能清楚感受到母後的偏心,但身邊人都勸慰說那是因為他身為太子,肩負天下之重任,皇後希望他成為明君才對他嚴格。

眾口一詞,朱昀曦便跟著信了,卻打心眼裏羨慕朱昀曤能得母後寵愛。但他也承認,弟弟的確更符合眾人對皇子的期許。

別看他才十六歲,言行做派比大人都老成,如非必要,絕不多吐一字,多行一步,連太後都說他那方正莊重的樣子更像幼年時的慶德帝。

見禮完畢,朱昀曤體貼問候:“前日聽說皇兄遇刺,臣弟好生驚恐,本欲親自去東宮問安,怎奈感染風寒不便出府。不知皇兄這幾日可安好?”

朱昀曦已收到他送來的請安折子和壓驚禮物,很感謝他的周到,拍拍他的肩頭說:“為兄沒事,倒是你身子單柔,到了嚴冬酷暑最好少出門,不然生了病,又該讓父皇母後心疼了。”

朱昀曤唯唯點頭,遲疑片刻道:“我聽說那成都舉人溫霄寒也曾隨皇兄去西海狩獵,還在救駕時立下大功,敢問皇兄可有此事?”

“是有這麽回事,你也認識他?”

“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傳說他才學頗佳,且文武雙全,臣弟也很想會一會他。”

皇親國戚結交名彥②本是常事,朱昀曦樂於同弟弟分享珍玩財寶,這時卻慷慨不起來,說:“此人有名無實,不過是個善於插科打諢的浪蕩文人,為兄只拿他當東方朔③之流看待,你若不是為了談笑取樂,大可不必接見他。”

“臣弟明白了。”

朱昀曤準確領會出他的心思,掠過這茬轉為邀請他稍後同去向許太後請安。朱昀曦正有此意,先去仁壽宮等候。

許太後正為太子遇刺一事懸心,怕他犯了兇煞,連日求神問佛。和尚們建議太子本月十五親去先帝敕建的永寧寺燒香祈願,太後便向慶德帝提出請求,安排皇孫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