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3頁)

太子乃萬眾矚目,一舉一動都受人注視,又不能與官員往來過密,想查案最好派遣庶民,即便惹出亂子也易於撇清善後。

柳竹秋立志幫宋妙仙復仇,自身也懷著雄心壯志,受女身所困難覓進途。今遇太子青眼,實乃天賜良機,驚喜請命:“殿下,溫霄寒和臣女本是一人,他那些名聲事跡都是臣女掙回來的。臣女這幾日正惦記塗鴉者一案,準備深入探究,若殿下不棄,臣女願效犬馬之勞。”

朱昀曦嘲諷:“你一受驚嚇便哭哭啼啼,孤如何信得過?”

柳竹秋原本留著兩行淚痕做道具,立馬擦幹凈了,正色道:“臣女是被殿下的天威震懾才不由自主膽寒,卻不曾這樣怕過旁人。而且臣女方才也說了,只要戴上假胡子,臣女就能全心全意做溫霄寒,膽子至少能放大十倍。”

她自投麾下,朱昀曦的目的便達成了,裝出勉強的樣子嘆息:“你既這樣有把握,孤便許你將功折罪。限你一月以內去文安查探塗鴉者與皇莊亂民案,若有消息立刻來報。”

“臣女定不負殿下囑托。”

仿佛久居深谷的人摸到了脫困的雲梯,柳竹秋心花怒放,滿懷感激地向太子叩頭謝恩。

她真情流露的神態很可愛,朱昀曦心情好多了,命三個侍從向她自介。

原來雲杉是東宮的奉禦①,胖老頭名叫陳維遠,是東宮的少監②,二人都是太子的貼身侍從。那武士名叫單仲遊,是禦前帶刀侍衛,專門負責護衛太子安全。

柳竹秋依次向三人行禮完畢,朱昀曦對雲杉說:“她來了有半日了,你去傳些茶點給她吃,吃完就送她回去吧。”

雲杉早備好了,走到門口拍拍手,就有三個婢女捧著豐盛精美的果盤點心茶具進來。

柳竹秋見果盤裏裝著紫水晶般的西域葡萄和大紅軟籽的甘肅石榴,想起南市上被太監打劫的瓜果店,忍不住出聲挽留起身欲行的朱昀曦。

“殿下,臣女有一事,尚不敢明言。”

朱昀曦駐足譏笑:“你殺頭的話都說了無數了,還有什麽是你不敢講的?說吧。”

柳竹秋躬身奏報:“恕臣女鬥膽相詢,這些水果可是司苑局進奉的?”

“嗯?”

“臣女今早路過南市,見司苑局的宦官在一家瓜果店采辦貨物,拉走了滿滿一車時令鮮果,揀貨時還糟蹋了許多,可並未付店家貨銀。”

陳維遠怨她挑事,忙訓斥:“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敢來煩殿下,你太不懂事了!”

柳竹秋議論正事時端然有致,沉穩辯駁:“有道是民生無小事,殿下將來要做萬民之君父,定會顧念他們的生計。而宦官打著宮裏的旗號行事,一言一行都關系天家顏面,委實不該做出此種盜掠行徑。”

朱昀曦目示陳維遠別還嘴,一臉嚴肅地問柳竹秋。

“那家瓜果店叫什麽?”

“四季鮮,在南市西大街。”

“陳維遠,你馬上派人去查看,若確有其事,責令有司立即支付商家貨銀,將那惹事的宦官重處後送往都知監③服役。”

他的態度比柳竹秋想象得好太多,直接印證了柳邦彥等人對他的贊譽。

柳竹秋欣喜謝恩,感覺太子身上多出了別樣的光環,不知不覺看入了迷,再遭雲杉呵斥。

“你這女人不僅膽大還不知羞恥,要是在宮裏早被挖去雙眼了!”

柳竹秋低頭認罪,卻藏不住源源不斷的笑意,受到責問後巧辯:“臣女生於蜀地,巴蜀四面環山,雲氣籠蓋,終年難見光照,於是有蜀犬吠日之說。其實不光狗如此,蜀地的居民也稀罕陽光。每當天晴,人們都會扶老攜幼外出曬太陽,即使被強光刺痛雙眼仍戀戀不舍。在臣女看來,殿下好比麗日中天,光耀萬丈,臣女見到殿下就像常處陰霾中的人得見太陽,巴望多受一寸照覆,一時癡迷故而忘情。”

朱昀曦固然重矜持,可三番四次受調戲總得還以顏色。眄睨她片刻,舉步靠近。

馥郁的蘭麝香羅網般蓋住柳竹秋,太子的容顏不斷放大,細節展現越多,越體現妙處,真是遠觀動人心扉,近看迷人魂魄。

虧得本小姐見多識廣,要是懵懂少女,只怕會當場暈過去。

她預測服侍朱昀曦的宮女們一天得暈死多少次,自己的心臟也在狠狠擂鼓,腳跟不聽使喚地發軟,眼看即將不支後退,朱昀曦終於在咫尺外止步。

他體長約八尺,比她高半個頭,這樣的差距更方便觀察彼此。柳竹秋厚實的臉皮溫水煮青蛙似的滾燙起來,表情緊張到僵硬,內心卻在搖旗呐喊。

怪不得那些文人騷客見了絕色佳人便欲、火中燒,想入非非,若佳人都似太子這等姿容,任何人的定力都不堪一擊!

她從不認為情念可恥,當此時節便任意做天馬行空之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