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頁)

他把指甲在掌心處一下一下的扣印,心裏紛亂得不成樣。

又清楚柳漁走得這樣急並不一定是有什麽事,只是他和陳升,她一個也不想見到罷了。

陸承驍早痛悔了千八百遍,現在更氣陳升,憑的什麽呢,這樣作踐人心。

磨著後槽牙,只覺剛才還是揍得輕了。

遠遠站著的八寶驚呆了,剛才混亂著,他沒有全程跟上陸承驍的,一直以為陸承驍是因為林懷庚表妹的事揍的陳升。

所以,自家三少爺剛才那話裏的意思,陳升和這柳姑娘竟然也有瓜葛麽?????!!!!

而陳升見陸承驍一樣沒能接近得了柳漁,心下略穩了些。

雖焦急柳漁生了他的氣,但只要沒被陸承驍趁人之危,那他就還有希望,他和周如意相看也相看過了,他娘答應過他相看後若看不上周如意,就去柳家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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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漁也沒什麽去處,李家附近轉了一圈,探問到那位李爺還是未歸後,她便整個人都有些頹然。

小兄妹倆也不知她打聽那李家人是作什麽,見她怔怔的,小丫拉了拉柳漁衣裳,仰頭問:“姐姐,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柳漁強扯了一抹笑,道:“沒事,今天還沒謝謝你們。”

她原想著給一回送消息的錢,又想著自己眼下也沒個去處,索性問:“有什麽想吃的嗎?姐姐請,算是謝你們今天幫忙。”

男孩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搖頭:“不用謝,也不用給錢。”

柳漁笑笑:“是我也沒個去處,請你們吃東西,正好找個地方坐一坐。”

小丫頭就饞了,眼睛轉了轉,問:“那姐姐能請小丫吃碗餛飩嗎?”

直白得男孩兒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鎮上食肆裏的胖大廚是個好人,有時客人剩了的飯菜,他就給我們留一份,所以食肆裏的飯菜我和妹妹都吃過,那餛飩攤兒妹妹饞了幾回,我去因著問了價要八文一碗,沒舍得帶她吃過。”

柳漁笑笑:“那今兒我請,你們帶路。”

袁州一帶的餛飩,別名清湯。

所謂清湯並非一碗湯水,而是餛飩的另一種叫法,自然,也有不同,相較於餛飩,這清湯的肉餡兒極小,皮擀得極薄,只用筷子頭兒沾一丁點兒肉餡,皮子一包一捏,你還沒瞧清,一朵便成型了。

這清湯現包現做,吃得就是一個鮮,碗底放上調好的料,撒一把蔥花滴點兒香油,把那小餛飩沸水煮熟連帶著湯水一並澆進碗裏,因著餡兒少沒甚重量,那又薄又透的皮就在淺赤的湯汁裏飄成極輕極透的一朵朵,配上蔥花,白的綠的,煞是好看。

兩孩子不知饞這吃食多久了,只到了這餛飩攤看著鄰桌的客人吃,就止不住咽起了口水。

柳漁點了兩碗,只看著兩個孩子吃,自己坐在一邊想心事。

小孩兒珍惜的一口一口吃著,似乎是刻意控制著讓自己吃慢些,把味道嘗仔細些,吃到末了,端起比他們腦袋大的海碗,連湯汁也喝了個幹凈,一滴不剩,才滿足的摸了摸肚皮。

柳漁瞧得有幾分心酸,再見不上那位李爺,恐怕等著她的也只有逃亡一途了,倘果真走到逃亡那一步,她的處境怕是也不能比這兄妹二人好到哪裏去。

付過了餛飩錢,因著這小攤兒上總共也就三張桌子,柳漁也不久坐了,帶著兄妹倆離開,就在鎮北,渝水河河堤邊,尋了一處地方坐了下來,問起了兄妹倆身世。

柳漁是這時才知道男孩兒名字,姓葛,名安,今年九歲,小丫是他胞妹,喚珠兒。

小丫太小,早說不上自己哪裏人士了,葛安卻記得很牢,道:“家中原是泉州府轄下一個小村裏的村民。”

柳漁聽後,問:“那又怎麽到了這裏?”

葛安鼻翼聳了好幾下,眼裏有些水光,睫毛撲閃著眨了幾回,才把那濕衣眨了回去,道:“父親是讀書人,在我六歲那年赴京趕考,後就再沒回來,幾年也沒有音信,我娘急得病了,去歲沒挨過去……”

柳漁心下一抽,問:“然後呢?”

葛安眼裏就有了幾分恨色,道:“然後我叔嬸就要悄悄賣了我們兄妹,我連夜帶著妹妹逃出來了,有家不敢回,一路乞討,走走停停,走了近一年到了這裏,碰上娘娘廟的師傅心善,肯收留我們,就留了下來。”

柳漁鼻間酸澀,眼圈抑不住泛了紅。

她與這對兄妹,命運何其相似。

又想著那時不過八歲的葛安尚有勇氣帶著五歲的妹妹出逃,她怎麽就不敢給自己掙出一條能完全擺脫柳家這個爛泥塘的新人生來呢?為何情願蠅營狗苟,賣弄顏色,以隨意交付出後半生為代價去換一時安寧呢?

柳漁知道,或許是因為她陷入過地獄第三十六層,才會在第十八層掙紮著,急迫地想把自己出賣給能讓她免於墜入深淵的人,甚至於強形遮住自己的心和眼,忽略了能救她的那人到底是身處人間,還是只是地獄第九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