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陳升的天塌了, 柳漁看到他相看,還看到他被陸承驍打成這鬼樣,陳升內心是崩潰的, 他腳步微動,想解釋一下,他來相看都是為了柳漁,他是和他娘交換的條件。

可他現在不說口齒不清,陸承驍還陰損的專往他臉上招呼,不用照銅鏡,只想象也知道自己一張臉現在醜得根本沒法見人, 腳步就遲疑了一分。

陸承驍可不管陳升心裏是怎麽天崩地陷的,他見柳漁一走,撇開陳升拔腿就追了上去。

八寶和劉璋難得的來了默契, 見陸承驍一走,馬上跟著也撤,再不攔陳太太和陳小妹了。這母女二人終於得了自由,跌跌撞撞奔向陳升。

陳太太拉住兒子, 眼淚是不要錢似的成串兒掉,小心虛捧著他的臉, 一口一聲我的升兒,又哭罵:“怎就被打成這樣, 到底怎麽招惹了陸家那小子了, 下這麽狠的手啊。”

一腔慈母心像密密實實的網,把陳升兜住, 陳升現在就算不顧顏面想追柳漁也是不成的了, 眼睜睜看著陸承驍追著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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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漁。”陸承驍快走幾步, 攔在了柳漁面前。

或許是把這麽一個人日日夜夜存在心裏, 那一聲柳漁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喊出後才想起柳漁上次的話,道他不該叫她名字,陸承驍有些尷尬,又喚了一聲:“柳姑娘。”

柳漁前路被他擋住,駐足看著陸承驍,身側小兄妹倆也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盯著陸承驍瞧。

陸承驍面對著這一大兩小的目光,著實是有些不自在起來,許多話不知該怎麽說出口才好,瞧著柳漁面上神情委實不算太好,安慰道:“你別難過,陳升那人並不值得托付,陳家,陳家也不是什麽好去處,不能成於你反而是幸事。”

道他人長短非君子所為,陸承驍有些不自在,然而對著柳漁,他能想到的安慰的言語也只是這樣。

“他確實不值得。”

柳漁牽了牽唇角,眸中閃過一抹極微的戚色,長久的努力皆成空,前途不知會怎樣,她只是為自己憂心罷了。

這卻不足為外人道了。

陸承驍沒錯過那一抹極淺淡的戚色,心像被什麽輕擰了一下,不很疼,卻酸澀,滿脹著憐惜。

陸承驍不傻,從陳升向柳漁提及求娶那日二人間的對話,及昨日陳太太堵住柳漁時說的只言片語,已是能猜測出柳漁與陳升識得也並不久,甚至不及與他相識的時間來得長。

對於陳升,陸承驍打心裏就沒把他當個角兒,他不信柳漁真的喜歡陳升到非他不可那一步了,他更願意相信,柳漁真的只是在他這裏失了手,改換了陳升作了目標。

她想擇一門好婚事,所以用了些心思,最初是他,現在是陳升。

這在前不久極難接受的心機、算計,到了如今看著她被陳太太羞辱,看著陳升朝秦暮楚,看著柳漁失望轉身,竟都全化作了心疼和憐惜。

他甚至覺得,柳漁想嫁好一點,功利一些,這都無可厚非。

陸承驍親自體驗了一回人心是何等善變,譬如他。

他看著柳漁,喉頭微動,情知這兩日想說的話、他想給的承諾,現下是極好的時機,然而看著柳漁身側兩個目光澄澈仰頭望著自己的半大孩子,到嘴邊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柳漁如今滿腹的心事,很需要一個人坐下來靜一靜,想想後邊的路到底該怎麽去走,也沒有心思同陸承驍周旋下去,知他原是好意,與他行了個半福,道:“承你相勸,柳漁領了這分心意,我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說著要走,陸承驍一下急了,“柳漁!”

柳漁側首看他。

陸承驍看著柳漁身側的那對兄妹,心下是真急,當著兩個半大孩子,表白的話哪裏能說出口,見柳漁望來,到了嘴邊的話就成了致歉:“那日的事,我有些過分,與你說聲抱歉,你莫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好不好?”

柳漁低了眸,略思忖,擡眼看向陸承驍,問:“哪一日?”

陸承驍微窘的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含糊道:“荷包那天。”

原是指的她送荷包那一回,柳漁一擡嘴角,道:“原是我的問題,陸公子不放在心上就成了,不須說抱歉。”

陸承驍只見她這一笑,雖只極短暫的一息,卻也讓他心漏跳了一拍,甚至是雀躍歡喜的,又聽她說是自己的問題,慌急的搖頭:“不,我也不好,那日話說得太重了,你心裏莫再惱我才好。”

許是因為兩個孩子在,陸承驍莫名的臉熱。

柳漁見他如此,牽了牽唇角,道了聲:“好。”

腳步匆匆走了。

陸承驍那顆方才還揚在輕雲裏的心,忽悠悠又下落、下落、沉作了一種失落。

因柳漁後一個笑那般牽強,因她心事重重情緒不佳。

陸承驍想,柳漁到底是難過的吧,先是碰上他,接著陳家,人心不是鐵打的,哪會知道不值得就真的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