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陳呦鳴恢復公主身份, 封號儀寧,賜公主府,風光又令人匪夷所思,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周太妃當年為了爭寵, 將皇女謊報為皇子, 一時成為笑談。

自此, 世間再無宣王。

儀寧公主喬遷之日,士大夫同去慶賀, 陳呦鳴和煜王商議好,想將殊麗接過來小住兩日, 無疑遭到了陳述白的拒絕。

煜王還在為木桃的事耿耿於懷, 語氣稍沖, “陛下總不能一直關著殊麗,花不見光都會枯萎, 何況是人。”

陳呦鳴拉了拉煜王的袖子, 唱起白臉, “殊麗現今沒有顯懷, 走起路來也算方便,等過些日子肚子大了,即便陛下想讓她出去走動都困難。”

說的在理兒, 連馮連寬都跟著勸了起來。

可不管他們如何保證,說是府內外安插好侍衛, 絕不會給殊麗有機可逃,陳述白還是鐵了心的不放人。

一墻之隔, 殊麗自然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按部就班地做著手裏的繡活兒。

等幾人離開, 陳述白走進來, 看她在繡一只被籠子困住的鳥,眸光復雜,“殊麗,朕能相信你嗎?”

“信任是相互的。”殊麗眉眼淡淡,看似並不關心自己的事,“陛下何時放了木桃?”

“她是朕用來困住你的籌碼。”

多可笑啊,堂堂天子,需要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困住一個女子,可他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即便會被對方嘲笑。

殊麗默不作聲,加重了手中的針。

最終,陳述白還是沒有讓殊麗出宮去住,陳呦鳴和煜王並肩走進公主府時,齊齊嘆口氣,惹得賓客們不知所措。

禦賜府邸,不是隆寵麽,怎麽還嘆上氣了?

元栩是最後一個前來慶賀的賓客,沒打算在府中用膳,只放下賀禮,便要回府,被煜王攔下。

“來都來了,裏面請。”

在仕途中,煜王從元栩身上受益良多,將他視為半個師父、半個知己,也因此沒有在意場合,勾著他的肩往裏走,雖然自己才是矮的那個,卻有種強勢之感。

元栩拍開他的手,與之坐在棋盤前。

是一盤未走完的象棋。

兩人對弈起來,煜王開始傾訴苦水,“陛下對殊麗有種偏執過頭的占有,再這麽下去,我怕殊麗承受不住會瘋掉。”

在那麽一個不見光的屋子裏待久了,再活潑的人都會變得陰郁,何況殊麗並不活潑,就更容易被環境影響。

煜王的擔憂並不是多余的,否則也不會頂著觸犯龍顏的危險,一次次去勸說天子,可無論他怎麽循循勸之,都不見成效。將元栩“扣”在公主府,無非是想托他再去勸勸。

近臣都知,元栩和天子是摯友,在天子心裏占比很重,比得過十個手足兄弟,可不知怎地,元栩從抓獲陳斯年那日起,就一直置身事外,對殊麗的情況不聞不問,他以前不是希望殊麗提前出宮麽,最近怎麽變冷淡了?

對此,陳呦鳴也極為詫異,可她是筵席的東家,一直在忙於應酬。

吃了煜王一顆棋子,元栩終於開了口:“殿下可知,陛下要立殊麗為後?”

“真的假的?”

“真的。”

“一時的,還是一世的?”

一時和一世可區別大了,一時的新鮮和寵愛不能長久,尋個機會就能換掉皇後,一世卻是帝王的承諾,一旦對外宣稱就不能輕易變卦。

元栩淡笑,“一世那麽久,如何能預知?”

“太後白忙活了。”煜王笑著聳聳肩,完全不在乎太後的喜怒,“就因為此,你才不去插手殊麗的事?”

“陛下對殊麗動了真心。”

“真心又如何?一味的占有和禁錮是負擔,不是愛。”

十七歲的少年反過來告訴一個二十好幾的男子什麽是愛,是否滑稽了些?可元栩像是聽進了他的話,遲遲沒有移動棋子,等到再次移動時,輕道了聲:“聯手卒。”

煜王一瞧自己要輸棋,扯扯嘴角:“不下了。”

元栩習慣他的悔棋和中途喊停,沒再執意下完,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去跟公主說一聲,先回府了。”

煜王點點頭,沒再做說客,反正不是自己的表妹,自己忙活個什麽勁兒!

白雪穿樹,深巷的枝椏上掛滿冰晶,日光一照晶瑩剔透。

元栩攏了攏肩上的氅衣,忽然想起那日帶殊麗出宮遊玩的場景。

那晚,她的笑很美。

腦海裏不停徘徊著那句“一味的占有和禁錮是負擔,不是愛”,他想,換作是他,應該會給予她自由,哪怕思念穿腸,也不會囚她於金屋,消損她眼裏的光……

飛雪簌簌不停歇,壓歪廊下冬青叢,年關將至,快除夕了。

陳述白負手窗前,望著斜飛白雪,讓人準備了腳爐和手爐,親自送進密室。

女子畏寒,加之懷有身孕,即便在暖閣中還是會手腳冰涼,可他的無微不至沒有換來殊麗的半點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