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京城最大的酒樓中,鼎鐺玉石,飫甘饜肥,滿溢奢靡。

禮部尚書倚在長幾前左擁右抱,拿起酒觴,遞到了一名青澀的舞姬嘴邊,催促她飲下杯中酒。

賓客們連連起哄。

禮部尚書笑意濃濃,晃晃悠悠走到臥在屏塌上的元佑面前,將手中酒水推給他,“賢弟還真是難請,今兒總算把你盼來了,快快,滿上,陪為兄喝幾杯。”

一名侍女上前,為元佑斟酒,“公子請用。”

元佑捏著杯沿擡手示意,與禮部尚書碰了杯。

辛辣酒水濺在虎口上,他不甚在意,仰頭飲盡,狹長的眸子因酒水熏染,漫了兩尾紅暈。

禮部尚書笑著拍拍他的肩,“賢弟大病初愈,需要滋補,為兄今兒給你準備了豪餐,一定要哂納。”

如今,元家兄弟在朝中可謂炙手可熱,元栩雖是侍郎,官職不及尚書,卻是天子近臣,指不定哪日就能調入都督府,拿下兵馬大都督一職。

而元佑深居簡出,還未亮出底牌,更為受人忌憚,即便是禮部之首的尚書,也對他持了幾分恭維。

紙醉金迷中,有人送上了美人。

在座都是禮部尚書的人,對他的“喜好”見怪不怪。

元佑銜著酒觴,瞥了一眼從塌尾靠過來的美人,美人朱顏酡些,扭擺腰肢,如妖邪魅影,亂人心智。

身側幾名官員好整以暇,都想要看看這位新來的禮部員外郎與他們是不是一樣的人。

什麽天子近臣,但凡接受了他們的“好意”,還怕拿捏不到他的把柄!等拿捏住他的秉性,才好放下戒備,與之在朝中同仇敵愾。

元佑單手撐著側額,過於出色的氣質與這份窮奢總有些格格不入,不過他沒有推開爬過來的美人,而是掀弄著唇角接過美人遞來的酒。

見此,禮部尚書心中大悅,又讓小二上了十壇女兒紅,“今兒包場,諸位大人隨意些,千萬別拘束。今後朝野浮沉,咱們同舟共濟,不離不棄!”

眾人舉杯,依次提酒。

元佑耷著眼皮,感受著美人的手碰到了他的臉上。他笑著扼住那只手腕,問道:“你們是哪家樓裏的姑娘?”

美人答道:“回官爺,奴家們是來自醉塵樓。”

“醉塵樓。”元佑喃喃,推開她,醉著一雙眼道,“沒意思。”

禮部尚書聽見他的話,也不惱,全當他酒後吐真言,“賢弟想要哪家的姑娘,老哥我都能給你弄來。”

“教坊司的也能?”

“那是自然。”

幾名官員開始調笑,說禮部尚書權勢大,弄幾個官妓不在話下,還笑話元佑的口味。

元佑長指點著眉骨,懶洋洋道:“庸脂俗粉多沒意思,要睡就睡烈的,還得漂亮。”

眾人沒想到元佑這麽上道,哈哈大笑起來。

禮部尚書推開懷裏的舞姬,湊到元佑身邊,眯著一雙眼道:“賢弟可聽說過宮裏的掌印殊麗?那才叫漂亮,無人能及,老子做夢都想弄她。”

元佑眸光微變,嘴角泛笑,“剛剛見識過,確實漂亮。”

眾人不禁好奇,問他是從哪裏見到的人。

元佑揪下一顆果粒,慢條斯理地剝開皮,“陛下喬裝來了寒舍,正與家兄在府中對弈,還將那女子帶過來了。”

皇帝出行是機密,能將此消息說給他們聽,說明沒把他們當外人,眾人對元佑多了些好感,尤其是禮部尚書,覺著元佑是在與他示好。

“既然陛下在宮外,咱們還是謹慎些,別惹事端,等改日尋個時機,我再湊局,一同去教坊司轉轉。”

眾人連連稱是,都怕出來作樂時被天子逮個正著,別看他們私下裏放蕩,在天子面前,那都是夾著尾巴做人的。

元佑放下酒,冷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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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麗在庭院等了兩個時辰,餓得饑腸轆轆,剛從袖管裏取出桃花酥,就見小狗子搖著尾巴湊了過來。

先是翹起腚和尾巴,又“嗷嗷”兩聲,示意它也餓了。

殊麗掰開一小塊,丟在地上,“你太小,只能吃這麽多。”

垂花門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道懶散的語調,“它太小,你給它吃雜食,是想要毒死它?”

殊麗聞聲望去,見一身宋錦華袍的元佑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矮一點的家丁。

想是那場夢境使然,兩次見他,殊麗都有種被扼住命脈的窒息感,渾身血液快要倒流。

也不知他和元栩是在怎樣的家族出生,明明是孿生兄弟,氣場卻截然不同,一個溫和如四月春風,令人生暖,一個凜驍如萬古深潭,令人生寒。

“看樣子它已經滿月了,應該斷奶了。”

心裏不對味,殊麗懟了一句過去,尾音發弱,顯露了怯意。

元佑屏退家丁,慢慢走了過來,腳步不疾不徐,每一步卻都好像踏在了殊麗的心頭,讓她氣勢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