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逼仄車廂內, 殊麗感覺自己被擡高,而為她作畫的天子臂力驚人,此刻正以若有似無的暗昧方式,撩起她一側長發, 捋到另一側, 轉而徘徊在她側頸。

吞咽聲起時, 殊麗變了臉色,雙手撐在天子肩頭, 用著巧勁兒向外推,“陛下, 你醉了。”

若非醉了, 很難解釋他吃胭脂的事, 也不怕中毒?

可陳述白非但沒有作罷,還攬過她的背, 將她往自己身邊帶。

殊麗跌在他臂彎, 仰面看向眼尾泛紅的男人。

陳述白低頭看她, 頎長的背脊慢慢彎曲, 朝著那張絕美的臉蛋靠去。

殊麗美眸微瞠,偏開頭避開了襲來的氣息,一時驚嚇脫口而出:“奴婢是殊麗, 不是元侍郎!”

半醉的男人頓了一下,掀起薄薄的眼皮, 語調偏冷,“你說什麽?”

殊麗趁機從他手臂之下鉆出來, 眨著濕漉漉的眸子解釋道:“陛下不是有心上人麽。”

聞言, 陳述白靜默良久, 因酒氣反應慢了半拍, 待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後,微微流露出詫異,繼而冷肅,“你瘋了?”

殊麗跪在塌上,心知自己道破了天子的隱秘,或許會被滅口,可適才情況緊急,話已出口,無法收回。

陳述白捏捏鼻梁骨,掀開車簾透氣,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馬車也剛好抵達了目的地,仍是一座私宅。

留下踟躕不安的殊麗,他負手步下馬車,大步流星地走進府門。

殊麗愣在車上,手腳都在打顫,緩了一會兒,她戴上幕籬跳下馬車,梳理著復雜的心緒。

稍許,府中走出兩個體格健壯的婆子,說是貴人還要在此耽擱些時候,讓她二人陪殊麗去附近的街市上逛逛。

殊麗再次懷疑起自己在陳述白心中的分量,即便戳破了天子的秘密,也沒受到責罰,這......解釋不通啊。

府宅的後院內,陳述白躺在搖椅上,沐浴著皓曜日光,身旁一位白發老人正在為他針灸解酒。

老人花甲年紀,芳藹和善,身上有著濃重的藥草味,甚至有些嗆,是藥師才會攜帶的味道,“陛下覓得良藥,為何悶悶不樂?”

陳述白閉眼回道:“良藥是個大活人,是人就有私欲、貪念,就有隨時背叛朕的可能,叫朕如何安心?”

老人笑笑,在他的百會穴和率谷穴上施了針,“陛下疑心越來越重了,如今有了良藥,卻又擔心藥的副功效,難怪心悸久治不愈。”

敢與天子說笑的人,整個大雍也找不到第二人。

陳述白聞言一笑,像是卸了所有的防備,回到最初的樣子,“老師說的是,朕是有病。”

身邊人皆以為他喜歡上了“良藥”,想要把“良藥”永久捆綁在身邊,殊不知,他有多麽想要擺脫這份藥效,不再被心悸所困。

可自己出宮一趟拜訪良師益友,都沒忘記將“良藥”帶在身邊,只為了讓她出宮解悶,這種矛盾心理又當如何解釋?

聽見天子的自嘲,老人爽朗大笑,擼了擼袖子,“陛下不妨把‘良藥’當作女人,沉入一場風花雪月,體會世間最曼妙之事,再談要不要擺脫‘藥效’。”

陳述白微睜開眸子,望著參差枝椏中投來的光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繼而問道:“朕要的香料,老師可調配好了?”

“早就備好了,比之龍涎香,更偏於木質麝香。”

陳述白按按發脹的額骨,接過香料聞了聞,“就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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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殊麗狀若無意地問向一個婆子,“敢問府中家主是哪位?”

本以為婆子不會透露,卻聽婆子道:“是聖上昔日的老師,姓宋。”

宋姓皇家師......殊麗在腦海中翻了一遍,微怔道:“是宋老太師。”

宋老太師曾是天子年少時的大師傅,為人過於耿直,直言不諱,得罪了不少人,數十年不得志,卻陰差陽錯教出一個九五至尊,這才扶搖直上,成了帝師之首。

而宋老太師能得隆寵,並不單單是因為他書教的好,而是他曾替天子擋過一劍,擋住了先帝的奪命一劍......

這也給殊麗提了個醒,或許用命交換來的信任才價值連城,是不是自己為天子擋下一劍,也能換來安穩無憂的余生?

可她不願意真的為他死啊。

摒掉了心事,她走進一家胭脂鋪,想為木桃和晚娘挑些名貴的胭脂水粉。

不是她死撐擺闊氣,而是真的有積攢,平日出不了宮,也沒地方花。

“麻煩將我剛剛選的,打包兩份。”

店裏只有掌櫃一人,顧東顧不了西,他指了指門口走進來的一撥女子,對殊麗道:“姑娘坐那等會兒,小的先招待一下那幾位。”

那幾位可是皇城的貴女,為首的更是貴中之貴,太後的親侄女,時常光顧他的店,怠慢不得。

殊麗點點頭,稍一轉身才發現進門的幾人裏有個眼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