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清早曦光入窗,殊麗腦袋一重,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又睡著了,而肩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薄毯。

是誰為她披上的?是天子?

她看向緊掩的帷幔,覺得沒有這種可能,天子幾乎不起夜,即便起夜,也不會顧及她。

看了一眼漏刻,她揉揉後頸,詫異為何沒有聽見晨起的銅鈴聲。

不管了。

她起身走到龍床前,跪地道:“陛下,該起身了。”

床上沒有動靜,她比之前大膽了不少,直接撩開帷幔往裏瞧,側躺的男子合著眼簾,睡相溫雋,比清醒時不知平易近人多少。

“陛下,該......”

“殊麗,你睡糊塗了。”

沒等她把話說完,閉眼的男子開了口,聲音沙啞,很不耐煩。

殊麗緩了緩,方想起今日休沐,她訕訕地垂下帷幔,悄悄往後退,心想有起床氣的惡龍被擾醒了,該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沒等她退到安全距離,就被忽然伸過來的大手抓個正著。

身體失衡,她向前撲去,差點磕在床沿,又被一道大力拖拽,拽進帳中。

陳述白將她摁在床柱上,靠近她的背,輕揉她的後頸,懶懶掀動眼簾,“昨晚睡得可好?”

殊麗繃直背脊,兩只手抓住床柱穩住身形,才不至於被他掌控在手裏,“奴婢又犯懶了,奴婢有罪。”

不同於以往的謹小慎微,如今的她多少有些恃寵而驕,然而連她自己都不知是哪裏來的底氣敢同這個男人嬌矜。

或許是他一次次的縱容吧。

暖黃皇帳中,女子弓著背,雙手上舉,嘴裏說著綿軟的話,怎麽看都像是被扼住命脈的小獸在使出渾身解數以求得大獸的垂憐。

陳述白擡起另一只手,拔下她鬟上發簪,讓那三千青絲無所依附,傾瀉而下。他想要捧起幾綹在掌心,卻發現發絲柔滑,怎麽也攏不住。

殊麗背對著他,抓緊床柱,不懂他的用意。

她有些怕,怕時而冷殘、時而陰鷙的天子會突然拽她的頭發。

陳述白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麽,只覺得這樣可以讓她失了分寸,不再頂著一張“假面”笑應於他。

說來也怪,皇宮內外所有人都頂著假面,連內閣那些老家夥也是如此,他早該習慣,可偏偏看不慣殊麗的虛假。

意識有些縹緲,手指一下下刮著她的後頸,能清晰感受到指腹下的觳觫。

他輕笑,手掌下移,隔著襦衣撫觸她的肩胛,眼看著她變了臉色,心生快意,覺得這樣的她才真實,“轉過來。”

殊麗緩緩轉過身,見男人面露愉悅,松了口氣,沒生氣就好。她不動聲色地側開身子,試圖避開他的手,“奴婢不該偷懶,願自罰三個月俸秩。”

察覺到她想要逃離,陳述白沒有阻止,任麋鹿逃回蔥蘢之中。不過是逗逗她而已,沒想過碰她。

碰......想法一出,他眯了眯鳳眸,適才對她的試探,是本能地想要占有嗎?

“才三個月,朕打算罰你三年。”

殊麗不知他心中所想,也沒把罰俸三年的話當成真,全當他沒睡醒,帶著起床氣折磨人,“奴婢多謝陛下不殺之恩。”

瞧她有恃無恐的小模樣,陳述白更為來火,可就是不能拿她怎麽著,“收拾收拾,隨朕出宮。”

“陛下要帶奴婢去哪兒?”出宮可太好了,她垂涎宮外已久。

“朕還要跟你報備行程?”

不理會殊麗的尷尬,他挑起帷幔,用目光示意她:還不下去?

殊麗趕忙下了龍床,看他獨自走進湢浴。她沒有跟上去,怕他起床氣未消,又磋磨她。

不比上次的聲勢浩大,這次出宮,天子只帶了十來名喬裝打扮的侍衛,外加一個麗妹妹。

為了符合身份,殊麗換了一件粉白色雙縐中腰長裙,搖身一變成了江南來的世家小姐。

木桃又為她挑選了一條冰藍色披帛,和一把緙絲半紗桃花扇。

等殊麗俏生生出現在眼前時,木桃歡喜地圍著她打轉,“姑姑真美。”

殊麗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恍惚一瞬,是啊,連她自己都覺得美,可惜韶華年紀,卻要消磨在宮中。

木桃拉著她坐下,為她綰起翻荷寶髻,又斜插了兩枚珍珠墜子,“這是我跟晚姑姑學的發髻,沒想到能派上用場。”

發髻梳得很精致,不比世家門閥中專為夫人小姐梳頭的侍女手藝差。

殊麗拍拍她的小臂,“等我回來,給你帶零嘴。”

木桃眼睛雪亮,舔了舔嘴,足足一只小饞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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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駛出宮門,殊麗透過車簾打量著白日裏的京城。

繁華熱鬧,香車寶馬。

為了低調出行,陳述白只要了一輛馬車,“兄妹”二人坐在車廂裏,一個好奇地盯著窗外,一個凝著自家小妹。

感受到天子的視線,殊麗心裏打鼓,總瞧著她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