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5頁)

雲織在說的時候,江時一好似在看她,實際注意力都在秦硯北那裏。

秦家這位太子爺城府極深,情緒不可能放在臉上,但某些細微的眼神變化,還是讓江時一幾乎百分百確定,秦硯北真的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他站在病床旁邊,有幾個瞬間血液漲高,甚至有點不能置信的眩暈感。

兩年多以前的盛夏,他曾經趁著空閑隨便選了個小眾的南方縣城去度假,到達的第二天,偶然遇到了背著畫板的雲織。

小姑娘那時候剛成年,秀氣的短發齊耳,穿一件淺色棉麻襯衫,顯得無比瘦白明俏,這麽純的姑娘他平常沒接觸過,動了心思跟上去,想找個機會認識。

他慢悠悠跟了她一個多小時,從縣城中心到較遠的山區,直到陪她進了一家開在山腳下的茶餐廳,她坐下點了果汁,也就是這個時候,毫無預兆的,餐廳廚房煤氣轟然爆炸,火舌竄上屋頂,她所在的位置瞬間濃煙滾滾,成了火海。

如果那個時候就馬上趕過去,他相信是可以把她帶出來的。

但他遲疑了。

時至今天,他仍然認為遲疑是人之常情,危險面前,誰都會保全自己,然而有另一個人從他身邊烈風似的卷過,好像根本不懼生死,毫不猶豫地沖進了火場,把已經昏迷的雲織硬是背出來。

江時一在病房裏心跳劇烈,掌心裏不為人知地沁著汗。

這兩年他都忘不掉當時那個場景。

男人還沒有現在這麽冰冷持重,他那天穿著很簡單的黑色長褲上衣,頭發修的很短,五官淩厲,不是大家族精雕玉琢出來的完美人偶,是山野肆意瘋長成年的狼,囂張乖戾,滿身傷痕,又無可畏懼。

要不是看清了長相,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懷城權貴圈裏有名的秦家太子爺,秦硯北。

秦硯北身形清瘦修長,扛著雲織不成問題,只是火勢兇猛,他踏出火場的時候,衣服已經燒得不成樣,邊角還烈烈燃著,猩紅刺眼,手背到腕骨那裏,一大片慘不忍睹的燒傷。

在秦硯北面前,江時一不敢靠得太近,對後來的事也不怎麽清楚。

但從那一刻起,某種類似後悔和不甘的情緒,就像毒藤一樣在他心裏不斷滋生。

開學後,他意外在迎新上發現了雲織,說不清出於什麽情緒,他著魔似的對她上了心,盡可能幫她對她好,想把她追到手,卻始終按捺著沒有表白,或許是底氣不足,或許知道希望不大,可現在……不一樣了。

之前程決說的時候,他還不怎麽相信,現在他親眼目睹,基本可以坐實了。

雲織居然是最近從別人那裏才知道秦硯北救她的。

而秦硯北,對自己救過雲織的事毫不知情,反而認定雲織是在蓄謀撩他,到底是跟他的病有關,還是秦家早就在了無痕跡地幹預了?

總之這份恩情,雙方根本就無法對接。

他相信,除了他這個現場目擊者之外,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其他人能清楚當初的來龍去脈了。

那麽沒有人承接的恩情,是不是代表……可以潛移默化替換成別的對象。

反正以如今的秦硯北,不可能對雲織有興趣,恩情什麽的都是負擔,而對雲織來說,只要報恩得到安心就足夠了,對象是誰,真的重要麽。

江時一閉了閉眼睛,手握成拳抵在唇邊低咳了一聲,壓下滿腔翻湧的血熱,彎彎嘴角,緩聲說:“沒想到還有這種經歷,不過秦總近兩年太忙,估計都不怎麽記得了吧。”

雲織莞爾:“怎麽可能,救人命這麽大的事。”

她望向秦硯北,水洗的眼睛柔和清潤,淺紅唇邊彎出的笑痕很甜,戳人心肺:“秦先生,所以我為你做什麽都應該,你真的不用介意我這點小傷,就當我是湊巧撞到你身上的,你別有心理負擔。”

雲織緊張,她是第一次對秦硯北用小心機。

這樣半承認不承認的,說不定他以後就不會那麽抗拒她了,方便她照顧。

秦硯北始終沒說話,聽雲織描述完經過之後,他撩了撩眼簾,掃過江時一:“故事聽完了?江少今天是非要聽我說一聲滾才高興,是嗎。”

江時一暗暗覺得心驚,秦硯北竟然還能四平八穩,如果不是他看得細,誰能發現秦總對這件事是完全沒準備的。

秦硯北耐心用盡,朝外面擡了下手,門口隨時待命的幾個人立即進來,冷淡看著江時一:“江先生,請吧,醫院裏不宜喧嘩。”

意思很明白,再不離開,就要出喧嘩的事了。

江時一垂了垂眼,不放心地看看雲織,手出其不意擡起,在她頭頂上輕輕壓了一下,低聲叮囑:“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不等雲織躲開,他就收回手,走向病房門的時候,必然從秦硯北的輪椅邊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