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4/5頁)

雲織到南山院門口下車,仗著上次來過,直接找到那個保安,笑眯眯說:“秦先生讓我過來的,他病了不方便開門禁,麻煩你讓我進去。”

保安掙紮了幾秒,回憶起上次秦硯北絕無僅有的破例,點頭開了門。

南山院太大,門口到C區走路要半個小時,雲織拼命跑著,二十分鐘趕到C9門前,擡頭一看,裏面一點燈光也沒有。

起初雲織以為秦硯北不在,等繞著圈仔細看看,才發現他臥室的那扇窗戶,窗簾後有一抹很微弱的亮,像是人靠在窗邊,按開了手機屏。

他在家!

雲織不再猶豫,也沒按門鈴,用之前秦總特助給她的訪客密碼進去,輕手躡腳上樓,慢慢靠近秦硯北的房間。

她慶幸門沒有關嚴,不用敲了,免得被太子爺罵。

但在雲織把手貼上門板的一刻,她莫名心臟狂跳,說不清原因地想起了江時一在病房裏說的那句話。

——“他心理方面……往難聽了說,精神方面,有點特殊問題。”

雲織手指發緊,能感覺到自己手腕隱隱的顫抖。

怎麽可能,接觸了這麽多天,太子爺除了沒耐心脾氣差,傲嬌又難哄之外,沒什麽不對的。

她今天來,更多的是擔心他腿傷狀況不好,以及搞清楚自己今天哪裏惹到他,把關系緩和。

雲織深深吸氣,掌心力氣加大把門往裏推,門縫在她視野裏一點點變大,透出裏面的情景。

她想過很多,太子爺可能睡了,那她馬上跑,或者赤身裸體,她也馬上跑,其他的情況都可以隨機應變。

但雲織想不到,她邁進去第一步,就踩到了碎裂的陶瓷。

咯吱一聲,直刺人的神經。

雲織屏息低下頭,適應了一會兒黑暗才看到,她目之所及的地板上,強震過後似的一片狼藉,昂貴瓷片,玻璃,不成形狀的金屬,斷裂的筆,大幅圖紙上明明畫著高精密的設計圖,都毫不吝惜地被絞碎,甚至有的地方疑似沾著血跡。

雲織驚懼地緩緩往前看,直到窗台邊上,窗口開著,夜風忽的鼓進來,把簾子獵獵吹起,浮動的深色布料裏,男人倚靠在上面,像一抹融入黑暗的剪影。

他安靜不動的時候,雲織還只是心驚,等他聽到聲音,睜開沁著凜凜寒光的黑瞳,懶洋洋轉向她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麽是生命受到威脅的危機感。

雲織見過秦硯北很多樣子了,但沒有哪一刻,他像現在這麽閾值拉滿的咄咄逼人,五官完全被陰影覆蓋,手臂垂在一邊,掌心松松地攤開,指縫間有斑駁的紅痕。

風更大,窗簾掀起,外面月色稀疏地照進來,拂上他的側臉,那些白天裏無可挑剔的棱角和線條,都像被抹上一層極具侵略的森森鬼氣,勾住人的眼睛。

雲織怕他,但這一刻卻只覺得驚心動魄,無法從他臉上移開視線。

“秦先生……”

窗台上的人側頭盯著她,猶如野獸捕捉到弱小獵物,他擡了擡手,驀的抓起一個半碎的瓷盤。

想扔出去,最後忍住,五指抓得更緊,他像失去痛覺,血線順著白瓷流下。

“出去,”秦硯北嗓子嘶啞到不像他,“我說過了,別在我面前出現。”

他在流血。

雲織沒有停頓,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仍然堅持靠近他。

她心臟已經蹦到喉嚨口,響聲在耳邊瘋狂震動。

秦硯北厲聲呵斥:“我讓你出去!聾了?!”

那個“滾”字,終究咬在滿是鐵銹氣的齒間,不肯說出口。

他是有清醒意識的,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各路心理醫生給他診斷過很多次,非典型的躁郁症,強發作的時候會失去控制,思想極端,行為極端,妄想加重,沉郁到可以自行了斷,也燥到會肆意傷害身邊的人。

藥物的作用對他越來越弱,加上從前虛虛實實的片段一直在切割神經,今晚是他發作最不可控的一次。

當初沒這麽嚴重的時候,方簡初次見到,都臉色發白地下意識躲開,怕被誤傷,現在……

他啞聲嗤笑。

這女人非要來親眼見證是吧。

嚇破膽,她就老實了,該乖乖滾了,也不用再說報恩之類的鬼話。

雲織胸口悶得發疼,指甲死死按著手心,看到秦硯北手臂擡起,勻長兩指略微並攏,漫不經心向她勾了一下。

她忍著心悸,加快腳步跑向他,剛一靠近他的範圍,下巴就猛然被掐住。

秦硯北手指冰涼,沾著濕漉漉的血跡,用力捏著她小巧細致的骨骼,指腹深陷進女孩柔軟的臉頰裏,他把她拽到跟前,冷淡俯視:“雲織,你是不是真不要命,機場那東西沒把你怎麽樣,就來我這兒找死?”

雲織與他近在咫尺,身上溫潤綿和的氣息網一樣把他籠罩,他眉心死死擰著,那種清水湧入幹涸龜裂土地的刺疼感,如有實質地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