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雲織猶豫過, 到底要不要把報恩的事情跟秦硯北說得太開,既然在酒吧的時候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想必在他心裏,是不想因為救過人就跟她索要任何回報的。
秦硯北根本沒把救她這事當成過一個籌碼, 報恩是她主動的, 所以她不願意總把恩情掛在嘴邊。
兩個人認識這麽長時間了, 秦硯北從來不提當年的火災,那她就也不提,她是心甘情願來他身邊照顧,本身也不希望變成一場稱斤算兩的交易。
至於現在為什麽要說……
雲織在秦硯北意義不明的逼視裏, 抓著被子,抽空看了一眼江時一。
江時一來這家醫院探望病人, 碰巧看見了她,她病房門口守著秦硯北的人, 江時一認出來了, 擔心地追問她怎麽回事,她簡單講了原委後, 他的臉色就很難看。
“雲織, 你可能不太了解秦總這個人,”江時一坐在病床邊凝重看她, “江家跟他打過兩次交道,他做事太狠,城府深又跋扈,跟任何人都不會談情,冷血算計, 陰晴不定的, 尤其他受傷以後, 就沒人敢離他太近。”
他停了幾秒補充:“而且據我所知,他心理方面……往難聽了說,精神方面,好像有點特殊問題。”
江時一偏淺的眼瞳凝視她:“你怎麽會去接近他的?我怕你吃大虧。”
她聽得很刺耳,心裏也不大好受,笑了笑說:“生意上的事我不了解,單從性格人品來說,秦先生不是那樣的人,學長,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操心。”
江時一搖頭,向來溫和帶笑的臉上露出著急:“織織,我不會害你,你最好能聽我一次,別跟他牽扯太多。”
她覺得江時一越界了,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自從進入青大後,江時一作為高她一屆的學長,從新生報到開始就一直很照顧她,唐遙也總會因為這個開她的玩笑。
但她對江時一只有學長的敬重,沒有其他念頭,唯一的特別,也就是他名字的諧音中,帶了一個於她而言無可替代的“十一”。
她在平常跟江時一的接觸中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曖昧,以為他能看懂,沒想到今天一談起秦硯北,他會突然跟她表白。
她無措的時候,秦硯北推門進來,她看著恩人冷峻的臉,以為他聽到江時一那些評價他的話了。
秦硯北不該被曲解。
秦硯北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別人都可以質疑他躲避他,但她不能。
所以她當著江時一的面就把恩情說了出來,等看到秦硯北更陰冷的神色,才有些擔心,他是不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救過她的事。
病房一時陷入凝固,雲織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聲說:“秦先生——”
“江少爺還要繼續留在這兒?”秦硯北沒讓她說完,忽然開口打斷,語氣是慣常的沉冷,不避諱地透出淡諷刺來,聽不出什麽異樣的波動,“雲織出院之前,這間病房我都有權過問,剛才門口的人不長眼,隨便放了人進來,現在看見我們有話說,以你的家教,不應該主動回避?”
江時一站起身,挺直脊背,面對著秦硯北,瞳仁微微抽緊:“不好意思秦總,我有重要的話剛問過織織,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我。”
秦硯北擡了擡下巴,漠然對上他的視線。
頰邊線條清瘦的肌理卻在無聲繃起。
織織?
他要不要臉。
“另外我也很好奇,”江時一臉上適當地表現出疑惑,“秦總跟織織明顯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居然被你救過,還真是挺離奇的,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她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機會遇上你,忍不住想冒昧問問,什麽時候的事?”
秦硯北靠向椅背,黑瞳深得探不到底,慵懶輕慢地反問:“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音量不高,態度也並沒有放得多冷。
但那些浸入骨頭裏的狂妄和壓迫,又順理成章到讓人窒息。
江時一表情有些僵硬,他以為自己做好準備直面秦硯北了,然而真正針鋒相對的時候,他沒有想象中那麽有底氣。
他轉向雲織,熟稔地問:“秦總大概不方便說,我理解,只是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雲織不知怎麽,身上一陣陣打著冷顫。
秦硯北的目光帶著倒刺一樣,如影隨形釘在她臉上,好像她接下來的每一點反應,都被他一瞬不錯地看在眼裏。
他這是……怕她亂說嗎?
但也並沒有制止。
雲織嗓子幹澀地咽了一下,定住神,先跟江時一說:“學長,秦先生進來前你問我的那件事,我的答案你不是應該知道?沒有必要非得直白說出來吧。”
江時一雖然意料之中,眼睛還是明顯暗下去,沒出聲。
雲織組織好語言,盡量簡潔挑重點地繼續說:“高中畢業那年暑假,我去山裏采風的時候遇上火災,秦先生恰好在附近,冒險救了我,我是最近才知道的,來報恩理所當然,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學長不用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