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詔獄(第2/4頁)

只不過他不在意。這個局他必須要幫她破,哪怕她本就在算計他,他也願意為了她去死。

可現下,伴著她的一度又一度爭辯,他心底的迷霧漸漸散了。他發現她真的想保住他,哪怕讓皇帝去查她和衛川。

他心底泛起一重奇妙的感觸,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什麽也顧不上,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雖然實在說不上過得好,但卻是值得的。

徐思婉又道:“若陛下實在對臣妾生疑,臣妾願去冷宮度過余生。但這樣子虛烏有的罪名……不該牽連旁人。”

安寂之中,皇帝靠向寬大的椅背,閉目沉吟不語。

滿座嬪妃都看得出他在遲疑、在搖擺不定,在揣摩皇後和貴妃的話,在掂量整件事的輕重。

最終,還是對清譽的在意占了上風。

他睜開眼,眼中的狠厲令人生畏:“命詔獄嚴審唐榆。一應口供,皆須當晚便送來給朕過目。”

徐思婉面上血色盡褪:“陛下!”

他仿若未聞,只睇著皇後:“這件事,朕希望皇後不要插手了。貴妃清白與否,不當是皇後可以動搖的。”

末幾個字,幾乎切了齒,對皇後的厭惡可見一斑。

若在往日,這般態度必令徐思婉慶幸,此時她卻顧不上,眼看禦前宮人上前去押唐榆,她一顆心慌亂到極處,朱唇翕動不止:“唐榆……”

唐榆平靜如舊,沒有理會那兩名宮人,上前兩步,端端正正地向她一揖:“娘娘保重,下奴……”他扯起一抹她最熟悉的笑,“先告退了。”

語畢他信步離開,姿態從容體面,分毫不需人費力去押。那兩名宦官甚至極趕了兩步才跟上他,遠遠看去,就好像他們只是他身邊的隨侍。

他走出殿門,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那襲鮮紅的袍服突然變得刺眼。徐思婉原是盯著他,不知怎的眼前一黑,身子沉沉墜下去,只聽花晨疾呼了聲“娘娘!”,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天光已黑。寢殿的一角燃著燈,光火幽幽的,就像很多個唐榆值夜的尋常夜晚,會留下一盞燈以便讀書。

徐思婉腦中一片混沌,渾渾噩噩地想要撐起身,口中含糊喚道:“唐榆……”

“娘娘?”花晨聞聲疾步上前,揭開床幔,邊扶她坐起邊道,“太醫說娘娘是急火攻心,娘娘這幾日可不能再動氣了。”

只這一句話,徐思婉的思緒驟然清明,想起了白日裏的事,急問:“唐榆怎麽樣了?”

花晨眼眶一紅:“已被送去詔獄了。詔獄那樣的地方,一旦進去……”

“你去看看他。”徐思婉攥住她的手,像攥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對她說,“你去看看他,告訴他別犯傻,我會救他。再……再拿些金錠過去,交給詔獄的人……”

“娘娘……”花晨眼露憂色,打量著她的神情,小心道,“詔獄乃天子親掌,娘娘想給那裏頭的官員送錢,只怕……”

徐思婉抿了抿唇:“你便告訴他們,辦差歸辦差,別太磋磨人。他們若肯讓他吃住舒服一些……不論結果如何,我會記他們的恩情的。”

這話由她口中說出,很是有用。能被一個寵妃記住恩情,日後或許便多一條飛黃騰達的路。

花晨因而心中有了底,依她所言去取了錢,著人套了馬車,匆匆出宮。

詔獄就在皇城裏,離皇宮並不大遠。花晨出宮時已是深夜,走進詔獄後先按徐思婉的吩咐見了詔獄的官員,又由獄卒領著往牢室走,很是費了些時間。

待走到唐榆的牢室門口時,外面的第一縷陽光已映照下來。唐榆正仰頭透過牢室墻上狹小的鐵窗望向那一縷光,背對著牢門。

他尚未受刑,只是那襲象征身份的大紅袍服被剝去了,只余一身潔白的中衣褲穿在身上。在清晨的熹微陽光映照下,莫名透出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

花晨遲疑了一下才喚他:“唐榆。”

聽到花晨的聲音,唐榆猛然回頭,定睛見徐思婉不在,才松了口氣。

他笑了笑,走向牢門這側,睇了眼旁邊的獄卒,隔著鐵柵問她:“娘娘有吩咐?”

同在宮中謀事數年,花晨現下也心如刀割,緊緊咬了下嘴唇,在輕聲道:“娘娘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她說……她會想法子救你,讓你別做傻事。”

“傻事?”唐榆輕嗤一聲,一字一頓地問她,“她是怕我尋短見麽?”

花晨被問得一懵,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徐思婉所說的“傻事”或許並非自盡,而是招供。

但這話當著獄卒的面自不能說,可她便是不說,唐榆也明白。

他搖搖頭:“你回去告訴她,讓她別做傻事才是。你就跟她說……”他沉了沉,“跟她說那些信上的每一個字,都是我想寫給她的,我嫉妒衛川與她的少時情誼也已不是一天兩天。如今受下的每一份苦,我都不冤,也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