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4/6頁)

“有什麽好提的。”徐思婉執起瓷匙在綠豆湯中攪著,豆香泛出來,沁人心脾。

“……可阿凡說是陶氏給他的。”花晨蹙眉,“倘若人人都覺得就是如此,這錢豈不白花了?”

徐思婉吃了口綠豆湯,含起笑:“這湯熬得不錯,又香又解渴,你也去喝一碗。”

花晨一看她這副笑意,就知自己又沒明白,不由悻悻:“娘子就會賣關子……”

“沒什麽可賣的關子。”徐思婉搖搖頭,“宮裏有些事,看破不說破。總會有人明白的,無須我去點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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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月朗星稀。皇帝批完奏章想起還有份供狀沒看,便吩咐王敬忠去取。

王敬忠快步行至側殿,取來供狀又折回內殿奉上,皇帝邊讀他邊稟話:“下奴審到後來才知道,那阿凡原也是陶良使身邊的人。想是倩貴人挑選宦官時大意了,沒想著查閱典籍,自己又只認出了從前在陶良使面前掌事的張慶,倒將這阿凡疏忽了。”

皇帝沒做聲,卻也沒面露不虞。王敬忠在他身邊侍奉多年,見狀便知還可繼續稟話,就又續道:“皇後娘娘今日動了怒,賞了陶良使二十板子以震懾六宮。但陶良使日後的去處,還得請陛下聖斷。”

皇帝“嗯”了聲,手中的供狀繼續讀著,

王敬忠再道:“那宮女柳絮……也是一直侍奉陶良使的,說陶良使給了她五百兩銀子讓她辦事,阿凡亦是為錢財所惑才鋌而走險。下奴想,這二人是否直接賜死,以儆效尤?”

“車裂。”皇帝淡淡啟唇。

王敬忠悚然一驚,旋即躬身:“諾。”

與此同時,皇帝的目光落在那“三十兩黃金”上。

供狀中寫得簡單,起先是阿凡說陶氏以五百兩銀子收買了他,後來宮正司指明在他床下搜出了三十兩黃金,他便承認那三十兩黃金也是陶氏給的了。

——五百兩銀子給柳絮,三十兩黃金給阿凡?

皇帝思忖片刻:“明日取陶氏宮中的賬冊來,朕想看看。”

“賬冊?”王敬忠微怔,旋即應道,“諾。”

皇帝遂起身,提步向外走去:“去拈玫閣。”

王敬忠忙示意宮人們跟上,見皇帝好似無意乘步輦,一行人就踏著夜色,浩浩蕩蕩地往霜華宮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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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玫閣的床上,徐思婉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倚在靠邊的那側,沒精打采,怔怔垂淚。

花晨挑了方顏色最為溫柔的帕子遞給她,她一壁拭淚一壁想:他該來了。

近來他對她那樣“專情”,在案子了結的日子,他怎麽能不來看她呢?

他若不來,她最後一場戲就沒法唱了。雖說眼下不唱也無傷大雅,可那就意味著她日後還要為了這出戲再搭戲台,也很麻煩。

她這般想著,心思沉悶之下倒哭得愈發投入起來,一時真抽噎得止不住了。

於是期待已久的聲音終於傳來時就帶著笑,帶著三分心疼,打趣她說:“朕來時就猜你會不會又在哭,果然在哭。”

她面容一怔,舉目望去,忙要離席見禮。他幾步上前將她扶住,就扶她坐回床上,攬著她問:“是傷心了,還是嚇著了?”

“都有……”徐思婉輕聲啜泣,“臣妾自認已足夠謹慎,一眼認出那張慶是從前在陶氏身邊當差的,從不敢重用。卻不料……不料阿凡也是陶氏的人,千算萬算也算不過人家的心思……”

說到末處,她一下子哭得更加厲害,皇帝心疼地摟住她,卻忍不住地想笑:“你看,朕早告訴過你,不懂得斬草除根是要後悔的。”

她一下子哭得更狠:“臣妾自幼被爹娘教導與人為善,說是……說是善有善報,卻為何是這樣的結果!”她哭聲洶洶,好像在尋覓安身之所,不自覺地伏到他肩上,雙臂緊緊將他抱住。

他反手將她也抱緊,含笑的聲音帶著讓人安心的意味:“好了好了,朕會給你做主,做到‘惡有惡報’。”

徐思婉仍自哭著,又好生抽噎了好幾聲,才從他懷中脫開,垂首抹了抹眼淚,遲疑不決地望著他問:“陛下可會將陶良使打入冷宮?”

“冷宮?”皇帝失笑,“她行事如此惡毒,朕會賜死她。”

下一瞬,她被淚水沾濕的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陛下……”

“怎麽?還狠不下心?”他凝神,復又含笑,“莫不是還在擔心給朕惹麻煩?放心,陶浦和是個明白人,陶家也素來家風嚴謹,若知女兒在宮中做下這等惡事,他也不會輕縱。”

“臣妾確是擔心因一己之私傷了陛下與臣子的情分。”徐思婉聲音低低,頓了頓又說,“但……但也不全是。”

她本就淚眼迷蒙,說及此處神情裏多了幾許小心,愈發楚楚可憐。

好似怕再發善心會引他不快,她踟躕了半晌才又抓住他的袖緣,終是鼓起勇氣幾許說下去:“陛下再容她一次好不好……只是、只是姑且留她一命。臣妾還是信善有善報的,不想將事情做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