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桂花糖藕、茼蒿豆腐湯(二)(第2/5頁)

昭寧長公主坐近一些,伸手半摟著她,默默陪在一旁。

那哭聲隱隱約約傳出了屋去,隨著山風,鉆進守在院門處的謝青章耳中。

他微微一怔,偏頭往裏瞧了一眼,隨後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又往外走了一些。

屋內,孟桑放肆哭了一會兒,再擡頭時,淚眼朦朧:“後,後來呢?”

昭寧長公主站起身,將帕子打濕,輕柔地為孟桑拭去淚痕:“後來葉相終於歸京,得知火葬與入裴家祖墳兩樁事後,無比震怒。”

“他是文人出身,那種古板規矩是刻在脊背上的,加之未曾親耳聽到過葉夫人生前的厲聲哭求,所以根本接受不了。”

“父女倆相看兩厭,勢如水火。卿娘收拾行李,毅然去了裴侍郎那兒長住不歸。至於你外祖父,因著當年賑災有功,一躍而入禦史台,後又步入尚書省,從此官路順遂。”

昭寧長公主輕輕撫摸著孟桑的頭頂,摩挲鬢邊,嘆道:“裴侍郎青年喪妻,獨自撫養葉夫人長大。而卿娘與葉夫人長得極像,裴侍郎對她就更為疼愛。”

“就這樣,他將卿娘養成了一位明媚燦爛又自由的女郎。”

“你阿娘啊,活得太肆意了。那時姨母還覺著眼煩,怎麽能有這般張揚的小娘子?”

“後來一次圍獵,姨母太過任性自大,與眾人走丟,卻在林子裏迷路、崴腳,又被一條毒蛇纏上,只覺著自己小命都得丟在那兒。”

“當時你阿娘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先是利落砍蛇、擠出毒血,又摘草藥、包紮傷口,未免也太可靠了!這葉卿卿甚至還願意背著我走出林子,仿佛無所不能!”

說到這兒,昭寧長公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而平復了大半情緒的孟桑,腦中憶起無數往事,咧開嘴角:“我猜你們肯定走不出去,因為我阿娘分不清東南西北,壓根記不得路。”

“是了!”昭寧長公主笑眯眯地拍了下手,“我們就這麽在林子裏迷路許久。若是餓了,你阿娘就去找沒毒的果子或者射兔子;若是渴了,找不到幹凈溪流便強忍著,直至後來我倆被其他人尋到。”

她回過神,假意嗔怪:“哎呀!扯遠了,說你阿娘與葉相的舊事呢!”

“總而言之,你阿娘在裴侍郎府上過了非常快活的四年,期間與在官場步步高升的葉相也不怎麽見面,越發生疏。”

“怎奈世事無常?裴侍郎在卿娘十四歲時染疾過世。卿娘一力操辦完裴侍郎的喪事,之後寧願孤零零留在裴家宅子,也絕不肯踏進葉宅一步。倘若你外祖父相逼,她便發了狠地鬧騰,軟硬不吃,那股子瘋勁兒連我瞧著都不敢招惹。”

昭寧長公主苦笑一聲:“再往後嘛,她遇上你阿耶,決意要與他在一處。而葉相主持了當年科舉,欲要將卿娘許配給座下一位品行才學不錯的世家子弟。父女倆因此大吵一場,之後忽然有一日,你阿娘尋上我,托我幫她改姓、辦公驗路引,自此離開長安。”

這時,孟桑忽而蹙眉問:“那葉柏的阿耶是繼室所出?”

昭寧長公主挑眉,搖頭道:“非也,葉柏的阿耶,即刑部侍郎葉簡,乃是過繼的。”

聽到“過繼”這個字眼,孟桑沒由來地心中一刺,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與苦澀:“該不會是從葉家那些親戚的子侄裏挑的?依著我阿娘的性子,怎會忍受……”

話未說完,便被昭寧長公主擺手打斷:“不不不,此事你阿娘知曉,甚至是由她一力促成。”

孟桑不解,眼中盡是困惑。

昭寧長公主笑道:“葉家一族都是庶民,好不容易出了一文一武,文是葉相,而武是葉簡阿耶。”

“葉校尉本不是葉家血脈,實為抱養的棄嬰,不怎麽受葉家人待見。他長大後走了武官的路子,與其夫人楊氏相識於微末。升官後,楊氏常年無所出,葉校尉也一直堅持不納妾。”

“兩家人住在相鄰坊,又因楊氏與你外祖母談得來,所以時常在一處說話。同時,她們也都被葉家那些親戚死死盯著,無一不想從她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而在你外祖母生前五年內,楊氏一直陪在左右,為之開解許多。不曾想,臨著你外祖母過世前一年,葉校尉隨軍去邊陲後沒能回來,而葉簡就成了遺腹子。”

“葉校尉留下的家財不多,楊氏生子後身子也不好,其娘家更是靠不住。孤兒寡母,日子過得越發清苦。”

“彼時卿娘時常暗中接濟葉簡母子,一是為了還對方陪伴葉夫人的恩情;二來,她覺著楊氏是唯一一個真心來靈堂祭拜的葉家人。之後楊氏撒手人寰,卿娘就尋上葉簡,與他做了一個交易。”

孟桑微微睜大了雙眼:“是過繼?”

昭寧長公主點頭:“雖然葉相賑災一回來,就將葉家那些親戚悉數趕回關內道,再不往來,但是卿娘恨毒了他們,也一直埋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