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4頁)

魏玠看她要急瘋了,才不急不忙地將蟲子拂去,而後她說什麽都不肯坐在這片林蔭下了。

總覺著這些事就在昨日,然後轉眼間竟過去了這樣久。

沐浴過後,薛鸝坐在榻前哄得姚靈慧沉沉睡去,自己卻輾轉反側無法闔眼。回到魏府後,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能讓她想起魏玠,也讓她心中愈發不安。

最後她還是沒忍住起了身,披了件衣裳便朝著玉衡居的方向去了。

這條路她走過很多遍,沒有燈籠也不擔心走錯。大夫人病逝,魏恒病重未歸,魏玠也被逐出魏氏,魏氏大房的地界空蕩蕩的,連下人都極少去走動。玉衡居的侍者自從魏玠離開魏府後,僅有兩人留下,余下的都一道散去了。

從前總是徹夜明燈的玉衡居,如今只剩一片漆黑,寂靜中偶爾能聽到些許蟲鳴。

她還記得自己修好了魏玠的琴,本來以為那琴他再也不用了,誰知後來在成安郡的時候,才發現他離開魏府,也只帶走了這一只琴而已。

薛鸝也記不清自己在此處駐足了多久,直到她想要擡步離去的時候,才發現腿腳有些發僵。

等她嘆了口氣,慢悠悠地踱步離去後,隱在陰影中的身影也悄悄跟了上去,直到看她進了桃綺院。

眼看叛軍就要到了,洛陽的權貴們紛紛如鳥獸退散而逃,魏植也有意攜家眷離去,奈何二夫人病重,魏氏百年的宗祠與先人墓土不可拋下,倘若不再堅守節操大義,寧肯做棄城而逃的喪家之犬,他只怕死後再無顏面見列祖列宗。

只是朝中如今多是寒門提拔上來的人,他不屑於這些人共事,平日裏也多有糾紛,為了不在出現大朝會那日斯文掃地的場面,趙暨也多日不曾上朝。何況趙暨不過是個昏庸無能之輩,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是無用的擺設,魏植無意去理會他,只管與幾位同僚商量對策。

魏植整日忙於政務不見身影,薛珂則是急忙要離開洛陽,生怕待到叛軍攻城再想走就難了,而魏蘊還想留薛鸝再多住兩日,薛鸝本想拒絕,姚靈慧卻一口替她應了。

她如今只想讓薛鸝與魏玠撇清幹系,魏氏無法在朝夕之間傾覆,薛鸝嫁入魏氏依然是人上人,往後何愁沒有好夫婿。

薛鸝無奈只能應下,而魏蘊懷有身孕,二夫人又在病中,兩個妹妹年紀尚小與她說不到一處去,唯有她能陪著魏蘊。

只是沒成想這樣一拖,竟當真拖到了叛軍前來攻城,城中的人是想走也不好走了。

薛珂急得原地跺腳,姚靈慧更是慌亂不已,急忙去收整好了要帶薛鸝避禍去,生怕薛鸝再落到魏玠的手上,日後會遭到什麽報復。

薛鸝不以為意,她只憂心魏玠如何脫身,既然已經到了洛陽,可以說是退無可退,倘若當真攻入皇城去,魏玠叛賊的名聲便不好再摘去了。

何況洛陽城還有夏侯氏鎮守,如何能輕易讓叛軍攻破?

晚些的時候,薛鸝想要去城門上看一眼,她知道魏玠已經很近了。魏蘊還當她與姚靈慧要離開,在湖心島為她設宴送行。

薛鸝對魏蘊一直心有歉疚,因此並未回絕她的好意。

府中遊湖裏的小島上建了一座閣樓,從前是府中宴飲作樂的地方,如今魏弛被暗中處死,魏禮還在平亂,其余各支的堂兄弟或是逃散,或是戰死,此處已經空置了許久。

正是新月高懸,檐下的宮燈招來了許多飛蟲,侍女拿著小扇替她們撲走蚊蟲,魏蘊將她們遣散後,給自己斟了一盞酒。

“蘊姐姐懷有身孕不可飲酒。”

魏蘊聽到了她的話卻沒有理會,將酒水一飲而盡,不以為然道:“不打緊。”

她仰起頭看了眼天上的新月,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道:“鸝娘,我當你是知己,一直是真心護著你,若你受了什麽逼迫,盡管與我說,我不會棄你不顧。”

薛鸝裝作聽不懂,笑了笑,說道:“何處來的逼迫?蘊姐姐才飲一口便醉了不成?”

“我從前認為世間男子最好的便是堂兄這般模樣,我要嫁當嫁個舉世無雙的人。誰知世事總是不如人意,我那夫君畫得一手好山水,卻不識文章,不知聖賢,身為郡守竟分不清郡丞主簿各司何事……”魏蘊慢悠悠地講述著自己無能的夫君,說著自己起初對未來夫婿的期望,說著說著竟忍不住落淚。

她從前只是個無憂無慮的貴女,世上最關心的便是她敬慕的堂兄,似乎是從薛鸝到魏府後,一切都悄然無聲地偏移了。她敬慕的堂兄變了一個模樣,魏氏的所有人都變了模樣,如今似乎連薛鸝也和她心中所想不一樣了。

薛鸝見她哭了,也不知所措起來,只能想法子寬慰她。

世上事大都不如意,魏蘊自小順遂,身邊都是如魏玠魏禮這般的少年英才,她忽然嫁給一個平庸無趣的人,心底有委屈也是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