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特寫對視

看守所裏,遲曜等來了怒氣沖沖的父親。

“從小你就任性,我怎麽說你都不改,現在鬧出這麽大事了,家裏人還一直被瞞著!”他手掌重重拍在探視窗上,結塊的鐵銹落了下來。“你外婆知道你被拘留,急得心臟病突發,現在還在搶救,你滿意了?”

遲曜被吼得耳膜生疼,他垂著眸子,余光裏看到了站在遲榮身後的喬信風,訥訥道:“除了瞞著,我還能怎麽辦呢?爸你給過我退路嗎?”

遲榮也沉默了半晌,但還是堅持道:“就算你是Omega,也照樣是我兒子,遲家的東西都會有你一份。我說過很多次了,信風是你弟弟,兄弟之間不該有嫌隙,你為什麽就非要爭強好勝不可呢?就不能一起做我的左膀右臂嗎?”

遲曜冷冷地看著沉浸自以為公正實際卻偏心的父親,知道無論他說什麽,遲榮都不會相信他是被喬信風算計的,兄友弟恭的假象維持了太久,泡沫都變得像堅冰一樣難以打破。

他索性閉上了眼。

遲榮重重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你這次闖的禍沒那麽好收場,我會想辦法,但你也要好好在裏面反省反省。”

遲榮出去後,喬信風還站在原地盯著遲曜,少年的模樣很頹靡,眼下烏青,似乎和看守人員起過爭執,鞋都弄丟了一只,球襪卷在腳踝處,毫無知覺地露出一截光溜溜的小腿。

果然,哥哥被從高處推下,就會失掉鋒芒,再也沒有當年站在水池邊居高臨下看著他掙紮時的倨傲,像被拆掉發條的壞玩具,終於能夠被他放在掌心擺弄了。

他敲了敲鐵窗,道:“哥,早點坦白承認吧,才能從輕發落。”

遲曜眼皮也沒擡,只說了一個字:“滾”。

喬信風留給他一個略帶惋惜的眼神,也走了。

遲曜還不知道,他已經錯失了最後的希望。

沒有反轉,直到庭審,他也沒見到馮路易。

和他同一天出庭的少年犯是個癮君子,據說是在酒吧吸得正嗨的時候被抓的,證人席上恰巧是在酒吧目睹過他鬧女裝烏龍的趙處長,女人也認出了他,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遲曜忙低下頭。

不料熟面孔並不只一個,他的陪審席成員寥寥無幾,竟然有文月萊。

想來是作為學校代表來的。

而校領導們一個都沒出席,顧及顏面。

遲曜同樣打算無視她,卻看到文月萊向自己投來一個鼓勵的眼神。

他懷疑自己見鬼了,平時兩人水火不容,現在他成了過街老鼠,文月萊反倒支持他了。

罷了,這人就是天生叛逆,永遠的少數派,喜歡跟別人對著幹,所以之前才非要說他霸淩馮路易。

接著,文月萊又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牌。

由於他的案子比較特殊,牽涉到性別立場,因此參庭的所有人員,都會把第二性別也寫在胸牌上,分別入座。

遲曜看到,文月萊的胸牌上寫著字母A。

分明在印象裏,文月萊是O才對,至少她那些追求者都都深信不疑。

遲曜頓時醒悟過來,原來文月萊也和自己一樣,隱藏著性別,只不過情況恰好和他相反。

剛剛的鼓勵,就是她在表示著理解。

緊跟著,更多的細節也浮現出來,他後知後覺發現趙主任和文月萊長得有幾分相似。

原來是母女。

從趙主任上次在酒吧勸娜娜回去上學、不要在外面拋頭露臉就能看出來,她對女兒的教育應當也是相當保守的,希望她能像傳統的Omega一樣,可偏偏文月萊卻長成了個一個極為自主的Alpha。

但遲曜還是有些羨慕文月萊,她能坐在這裏,至少說明母親還是給予了包容和讓步。

自己才是真正的孤獨。

庭審還是沒有懸念地結束了,遲曜被帶上車,目的是未管所,他將在那裏進行為期一年的改造。

這已經是遲榮為他爭取後的結果了,也是對未成年人的優待。

遲曜並沒有覺得半點慶幸,反而怨憤不已,他認為事情不應該變成這樣,他不應該這麽孤獨,為什麽馮路易不來見自己、不來替自己作證?

難道,連他也背棄自己了?

多日受審,缺乏睡眠讓遲曜精神有些恍惚,警車途徑市中心最大的商業廣場時,他似乎好像看見了馮路易。

不是幻覺,的確是馮路易。

但不是真人,而是廣場大屏幕上重播的紀錄片。

他這才知道,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

這樁腺體移植案,早就不僅僅是一樁普通的社會新聞,受到了越來越多主流媒體的關注。

究其原因,有意曝光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案件本身,打破了公眾對AO兩性的刻板印象,開始關注那些和馮路易一樣,生存在底層,卻擁有珍惜的Alpha腺體的被剝削群體,一連數日的社會新聞頭版都是類似《再不對腺體移植市場進行打擊,總有一天擁有Alpha性別將成為富人的特權》的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