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阿惹(第2/9頁)

她的阿惹是個很奇怪的人,他有著看上去漂亮精明的皮囊,卻是個實打實的固執呆子。

比如說意綾想寫出一篇字跡工整的文章摘寫,用的時間不長,阿惹卻要從天黑寫到天亮,寫好了之後又要反復修改。同樣的一段句子,意綾看一遍就能理會其中的含義,阿惹卻是要看三遍才能體會。

有時意綾也覺得他太笨了,有心嘲諷,可看他坐在書桌前認真的側臉,又訕訕一笑,咽下了嘴裏的話。

不過這份隱忍在阿惹近日一直躲在明凈宮裏看書時爆發。

她不再像往常那樣在一旁吃著點心陪他。

在去明凈宮的路上,聽到太後嘆息的聲音,以及宮人眼裏的笑意,她嘴裏的糕點像是化不開一般堵在了嗓子眼裏。

一股苦澀的味道壓住了糕點的香甜,她心裏開始不舒服,來到明凈宮也沒有立刻進去。

阿惹坐在北書架旁,地上放了四五堆他找出的書,他把這些書放在腳下,像是小小的山丘聳立在意綾的眼中。

意綾看著他白凈的手指翻開一本書,一邊看,一邊皺著眉頭,忽然很擔心他日後的路。

她怕在他身側的宮人因此他笨拙而嘲笑他,怕他未來的子民看不起他這位皇帝,便想著他還不如不學不開口,左右日後就算他不理朝政,也不會有人威脅到他的位置,只要他是氾河一支裏最強的天陽體,他就可以擁有什麽都不用做也能享受到的殊榮。

而什麽都不做的懶散比起努力後的無用,更像是帝皇面上的遮羞布。

就像目空一切、散漫倦怠的人總可以把事不成放在無心經營上。

有時無意無心是個很好的借口。

她是這樣想的,也就這樣說了。

阿惹卻並不同意。

其實這世上不是沒有本領高強的修士,他的口吃在那些本領高強的修士眼中並不是救治不了的毛病,只是天陽體特殊,至純至陽的血脈過於古怪,藥物對他們無用,一般人無法改變他們出生後就帶有的病痛,因此有著氾河血脈的皇室生病受傷,全都靠自己的體質慢慢自愈,不能憑借外力而改變自身。

因為了解這點,阿惹已經習慣靠自己去應對周遭的難題,可他的結巴並未因近日的練習好上一些。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在意綾面前如此蠢笨實在難堪,面上不免飛上薄紅,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忍著羞恥,磕磕巴巴地說:“比比必須要要要練,如如如如果現在在不練,等等等著母母母後還政離朝,我我我怎怎怎麽管管束朝臣?”

意綾這時心煩勁上來了,直接站了起來來到他的身邊,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書揉皺,氣呼呼地說:“看什麽看!你們陳家背後是潛海,又有我們昌留看顧!這些破事還需要你操心?要我說,你有這力氣還不如多躺會兒,盡管把朝堂上的那些破事都扔給監政輔政的皇親,好好養身子才是正事!”

“那可可不行!”

一向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的阿惹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告訴意綾:“你不明白,白雲蒼狗,鬥轉星移,現在的皇室已經不是□□登基時的那個皇室了……”

“你人善溫柔,不懂人心貪婪,不知起初諸位神君都在人間過活,情勢還算不錯,可自從諸位神君因洪莽亂鬥離開了人間,我朝皇帝因壽元短不得不頻繁更換後,世道就開始亂了。”

阿惹說:“皇室眾人的特別之處讓皇/權交替變得復雜,存在著不小的陋習弊處。而氾河一支經歷了這麽多年的傳承,早已忘卻了本心,加之皇室中人嫁娶無數,建朝的初衷隔了幾代,隨著血脈的延續,覆滅在了過去的洪流裏。如今這座城裏每個人都有私心,有的妃嬪想要帝王幫襯自己的母族,有的王爺希望自己權勢滔天,有的權臣借著皇權為自己斂財無數,又有些人看重出身血統,輕賤普通百姓。”

阿惹說到這裏苦笑一聲:“算來算去,除了這個短命的皇帝沒人想做外,他們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野心壓在了先祖給他們帶來的血脈上。”

意綾聽到這裏,捏著書籍的手松了一些力氣。

她其實不太懂朝堂時局復雜在哪兒,難在哪裏,畢竟在她的理解中,掌權者就是可以肆意除去違逆者,只需要以實力說話就行。因此她是真的不懂人族之間的彎彎繞繞,但她隱隱覺得阿惹說的這些話對百姓而言是件好事。

而對面那人說話時仍是磕磕巴巴,可那些並不流暢的話語到了她的耳朵裏,竟變得與正常人無異。

但意綾賴,無意細究為何在她的眼中,阿惹會忽然變得英俊起來。

她收了聲,在午後暖陽照進殿內的時候與阿惹坐在書架前,一邊躲著近在咫尺的落光,一邊用手壓著一旁的書籍,藏在書海裏去聽阿惹說清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