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氣死

她看著真不像是死人。

若清想不通。

他身上纏著的是孽債,能纏住他的債主要不是死人,要不是冤魂,若不是執念過深不可能一直拖著他,把他纏得如此緊。

他更想不通大靖皇宮中為何藏了這樣一個地方,又藏著這樣一個女人。

長公主無意在這時給他解釋,她讓長竟、寧英守在門外,自己來到女子的身邊,拿出衣袖中放著的紅色錦盒,隨後從錦盒中拿出一塊薄薄的“石頭”。

等這塊石頭落在女子的胸口上,若清瞧見那女人胸脯動了一下,緊接著那長長的白色睫毛上擡,露出了死氣沉沉的黑色眼眸。

若清起初沒看清,只覺得這人是黑瞳過多,等細看之後才發現她眼睛是看不到的。

那裏幽深得像是藏著一條寂靜的河流。

無須多說,這是個極美的女人,但她絕不是人族。

女人從昏睡中醒來,有氣無力的樣子與那些病入膏肓的人沒什麽差別,不過即便是累極困極,她也還是強撐著一口氣,在醒來之後問了長公主一句:“阿惹回來了?”

一向霸氣的長公主在她的面前格外拘謹。

聽到她的詢問,長公主斟酌著用詞,小聲回道:“還沒,困在義州了。”

長公主說完這句立刻屏住呼吸,瞧著十分緊張,好似只要女子說話的聲音再大一些,長公主就會嚇死在這裏。

若清不知她為何要這樣。

而這位白發女子聽到這裏不悲不喜,好似早已料到了長公主的回答。

“義州的事還沒解決?”她有些苦惱,“再不回來花都要謝了。”

長公主連忙接了一句:“不會謝的,娘娘喜歡什麽花,我就讓宮人再給娘娘備下。”之後她又說,“娘娘也曉得反王來勢洶洶,義州的事處理不好陛下便不能回來,還望娘娘體恤陛下幾分,再給一點封賞,我好派人給陛下送去。”

一直默不作聲的若清這時腦子有些亂。

長公主口中的那些反王義州在他腦海裏繞來繞去,引出一段讓他不敢輕易相信的過往。

說這話時長公主是緊張的,若清甚至都能看到她額角流下的汗水。

毫無疑問,面前的這個女人身份並不簡單。她以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震懾住了權傾天下的長公主。

而這位讓長公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女人,在長公主如此說後笑了一下,並沒讓事情往長公主害怕的方向發展。

可她的笑並不溫柔,也不開心,說是客套,又不太像。

若清盯著那個笑容想了一下,只覺得她是自己想笑,但又不知為何要笑,便露出了一個毫無情緒變化的笑顏。

笑後,她坐了起來,疲憊地喘了口氣,點了點頭,說:“好啊。”然後她伸出手,拉起了衣袖。

若清這才看到,她的手臂上有著一片美得無法形容的七彩銀白鱗片,只是那些緊密的鱗片現在缺了很多片,像是被誰拔掉了,留下了一片覆蓋著黑氣的傷口,看著就很痛。

而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面對著傷痕累累的手臂,她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指在僅剩的鱗片上劃過。

可能是覺得這只手上剩下的鱗片不好,蔥白的指尖頓了頓,很快放下了這只袖子,改拉起另一側的衣袖,露出了同樣布滿黑色傷痕的手臂。然後她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片滿意的,忍著痛拔下,將鱗片交給了長公主。

長公主恭恭敬敬地接下銀色鱗片,臉上露出了竊喜的表情,只是還沒等她收回手,那臉色蒼白的女子忽地握住了長公主的手,用那雙空洞的眼睛對準長公主所在的方向。

“這次……阿惹能回來嗎?”

長公主得了鱗片,表情也變得自在了許多,她拉下女子的手,篤定地說:“自然是能的。”

說罷,她把若清叫了過來,慈愛地望著若清的臉,對著面前的女子說:“娘娘,這就是要寶物帶去義州的人,只是此去義州路途遙遠,為求穩妥,還望娘娘能在他的頭上畫上龍紋。”

女子嗯了一聲:“好。”

她好似沒有什麽主見,也沒有什麽脾氣,不管長公主說什麽,她都只會說好。

她這樣的脾氣倒顯得長公主的謹慎有些可笑。

若清壓下心底不舒服的感覺,聽著長公主的安排,跪坐在冰床的左側,等著女子伸手給他印記。而他之前站得遠,看不到床側,此刻來到女子的身邊,余光一掃,發現床後有什麽東西在。

那好像是人的頭發,臟亂地纏在一起,與女子柔順亮麗的銀白長發完全不同。

可這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這張床後還躺著一個人?!

因跪坐的位置不好,若清看不清那頭發的主人,又在長公主的注視下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沒有驚動前方這位白發女子。

白發女人雖是眼睛看不見,但她能感受得到若清的存在,等若清來到她的身邊,她伸出細瘦的手指,輕輕地定在了若清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