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3/5頁)

一股火氣緩緩自胸腔升起,寶鸞很久沒動過怒了,今天猛地被人當面嘲諷,她默了好一會才找回笑容:“縣君的愛好真是別致。”

明婉盯著寶鸞:“公主也這樣覺得?我說給別人聽,別人都只笑我,喜歡這種山野莽鳥。”

寶鸞微笑妍妍,山野莽鳥?

這人簡直放肆至極。

世人皆知她這個公主怎麽來的,是撞鬼還是吃錯藥?竟敢當面口出狂言!公主大還是縣君大?要是傅姆在這,早就命人將她捆起來發落。

對上明婉縣君炯炯有神毫不退卻的目光,寶鸞倏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人,她正等著自己發話訓責。

寶鸞看明白後忽然沒那麽生氣了,明婉縣君眼眸裏暗藏的挑釁也變得沒那麽刺眼。周圍很是安靜,氣氛凝重,陪伴的女郎們似乎都在等著她的回應。

寶鸞自嘲地想,啊,她們肯定在猜,這位公主,她是大發雷霆賞縣君一百耳光,還是勃然大怒親自用馬鞭抽人一百下?

寶鸞一點點斂起笑容,卻也沒有露出怒意。

方才是她想錯,若傅姆在此,絕不會當場綁人發落。

打鼠傷玉瓶。

有人雖願意做鼠,但她憑什麽成全?

自寶鸞被封無雙公主後,第一次遇到這種不長眼的人。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像明婉縣君這樣的人,不會是最後一個。只要繼續當一天的公主,就會繼續有人不滿。而隨著年歲的增長,她會遇到更多這種莫名其妙不長眼睛的人。

此刻寶鸞重新心平氣和,她想到傅姆這陣子時時掛在嘴邊的話,傅姆說:公主,你要和以前一樣寬厚,甚至更寬厚,要擁有比以前有更好的名聲。

名聲,人人都需要名聲。

對於她這個父母不祥深受隆恩的人而言,名聲更是必需的修飾品,就像她鳳釵上碩大的東珠,人一看見,就知其名貴不敢輕慢。

公主的名聲,當然要比一個不長眼的縣君金貴得多。

明婉縣君張著明亮的眼,為自己開脫的話在心頭又過了一遍。

她只是如實回答公主的問話,談論了兩句鳥兒,並沒有言辭冒犯誰,公主要問罪,有的是理反駁。天子都不能一言蔽之,公主非要往鳩占鵲巢上想,是公主自己的事。這裏沒有人明言挑釁公主,是公主度量小疑心重。

公主會罵她嗎?會打她嗎?若是掌摑,她定會高呼冤枉。就算縣君不能和公主比,好歹也是有封號在身的,真要暴怒打人,這麽多人看著,又有官員在場,自然會有人勸阻一二。

明婉像鬥士般昂著腦袋等了一會,終於等到寶鸞開口,卻沒有等來想象中的惱羞成怒。

寶鸞溫柔親切地問候另一個女郎:“前些日子你病了不能進宮,我給你留的玫瑰露還放在冰窖裏呢,現下你好了,明兒就來我宮裏嘗嘗。”

被點名的女郎是二品大員的嫡孫女,是寶鸞的四個伴讀之一,她立刻笑逐顏開上前謝恩:“多謝公主記掛,我這場熱病好得這麽快,想必是上天知道公主的玫瑰露正等人去喝,所以冥冥之中讓我一下子就好了。”

四個伴讀都愛說笑,尤其是這一個,一開口必逗趣,寶鸞噗嗤一聲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笑。

明婉站在寶鸞前方,忽然間好似變成一團空氣。

寶鸞不看明婉,連個眼神都沒給,眾人自然也不會提醒寶鸞,這裏剛才有個人妄圖做傲骨義士。

明婉神情僵硬,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更為窘迫尷尬,臉上燒紅,高昂的腦袋像是石化般停止轉動。

公主,直接無視了她。在她當面撩撥後,雲淡風輕地略過了她。

而她明明還站在這,四周卻無一人當她存在。

明婉不安地掃視周圍,視野之中,不知何時遠遠退到邊上的趙福黛,半邊身子側對,似在對溪吟詩,對這裏發生的一切毫不關心。

回宮後寶鸞將今天遇上的事當笑話說給傅姆聽,傅姆自然氣憤,狠狠罵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子,該有人好好教導她規矩才是!”

寶鸞回想明婉縣君的儀態,行禮時倒是端莊,一點差錯都沒有,面上還有幾分文秀的氣質,怎麽看都該是個知禮的大家閨秀,怎麽就屢屢做出沒有半點好處的事?

難道拿話羞走她,這位縣君就能補上她的缺,也做一位無雙公主?

“沒有人理她,她硬是筆直身子站了半個時辰,下山的時候還自娛自樂做了首詩,贊今日天高氣爽山景好。”寶鸞越琢磨越覺得好笑,笑得直不起身,倒在傅姆懷裏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傅姆看寶鸞半點氣都不生,也就放心了:“其實這樣的人處處都有,別人不暢快她就喜歡了,以前殿下沒遇到,是沒有機會接觸,宮裏宮外的女郎夫人們,能到殿下身邊陪伴的,皆是聰明人,如今有一個不聰明的出現,正好讓殿下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