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與我再沒有關系了

皎皎出門的時候,看到和光畏畏縮縮躲在門外的角落裏,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

她在門口站了站,讓如雲將其叫了過來。

和光到了她跟前,眼神四處亂飄,就是不敢開口。皎皎默不作聲,只是盯著他。

她的眼神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活潑神采,沉寂如死水,安靜地仿佛不像她了。

和光素來都有些畏懼她,但如今瞧著這樣的皎皎,那些畏懼都消失不見,只余下不知所措與尷尬。他撓了撓頭,眼神到處亂瞟,就是不敢落到皎皎面上。

皎皎始終安靜等待著,沒有催促。半晌,和光才扭扭捏捏說:“公子出城去了。他臨走前,讓我同郡主您說一聲,等他回來,有要事和您說。”往日公子不論去哪,都不會特地跟皎皎說一聲,這次公子這樣交代,讓和光倍感為難。

從前他什麽都不說,皎皎卻偏偏要問個清楚。可如今他特地讓和光交代一聲,卻得不到皎皎半點回應。

和光瞧著皎皎微微頷首後,轉身就要走,不由得問了一句:“您不問公子去哪裏了嗎?”

皎皎微微一怔,問道:“我為什麽要問?”

和光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又撓了撓腮幫子,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往日可不是這種態度。

皎皎對自家公子的癡纏,可謂響徹長安城。每逢公子外出,她總會逮著和光問“他去哪裏了?”“幾時回來?”

問完再交代一聲,“他若回來了,就立即讓人告訴我!”

搞得和光總是左右為難,既不想對不起自家公子,又不想招惹她這個煞星。

可如今皎皎微微垂下目光,輕聲道:“他去哪裏,與我再沒有關系了。”

和光一聽,先是一愣,而後頓時急了,“怎麽會沒有關系?您不是……”雖說先前他和長安城中所有人那樣,都以為皎皎只是單方面癡纏,自家公子對她無意。可如今想來,倘若公子當真對她無意,又怎會處處妥協忍讓?

更何況如今南嘉長公主府覆滅,公子完全可以一紙休書將她趕出府去,可他卻始終沒有寫下休書的意思。

身為公子的貼身小廝,和光遠比外人看得更多。自南嘉長公主出事以來,夫人不知道多少次找到公子,讓他寫下休書,以此撇清與南嘉長公主的關系。可公子總是沉默不語。

被夫人催得急了,便會說:“此時寫下休書,只怕陛下那邊不好交代。”而後將夫人打發走了。

或許公子自己都不曾意識到,他對皎皎的包容忍讓、關注在意,已經遠遠超過很多人了。

可和光話說了一半,便瞧見了皎皎的目光。

那目光滿是死寂,黑沉沉的,仿佛一口照不進陽光的古井,瞧不見半點希望與明亮。

和光第一次意識到,皎皎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驕橫任性的小郡主了。他想到南嘉長公主府的落敗覆滅,眼中不禁浮起深深的同情與悲哀。

原來權勢這種東西,可以養人,也可以輕易毀掉一個人。

皎皎根本不知和光的想法,倘若她知道,只怕也只會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她如今不像往昔那般看中得失。從前有人敢在背後說一句長公主府的不是,只要被她知曉,必定不會讓那人好過。

可如今,於她而言,什麽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東西不見了,誰還會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她對和光露出一個笑容,笑容恬淡安靜——那是以往絕對不會出現在她臉上的笑容。

“從前那些事,是我對不住你。”她微微欠身,“往後我不會再過問他的任何事了。”

那些癡迷愛戀,如今想來,更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醒來,她什麽都沒有,什麽也留不住。

出了徐府,皎皎坐上馬車,一路朝著南嘉長公主府而去。

南嘉長公主的死訊早已傳到宮中,一同傳去的,還有她的供詞。那供詞之上清楚寫著,她與燕王趙垣熙合謀逼宮,嫁禍逼死二皇子趙垣佐。而緊隨其後服毒自盡的定國公,更是默認了此事。

三司於朝堂上稟明此事後,身子本就不好的皇帝更是當場嘔了一口血,隨後不顧病體,當眾下旨將趙垣熙貶為庶人,永遠幽禁在明華殿,永不得赦免!

此事牽涉太多,五皇子一黨被嚴查,整個長安城風雨飄搖,人人自危。

風雨之中,皎皎反而是最淡定的。母親與趙垣熙合謀,她身為南嘉長公主之女,理應首當其沖被徹查。

可不知,到底是皇帝顧念親情,還是徐空月之妻的身份護佑住了她,她處在風雨之中,卻並未受到風雨侵襲。

而明華殿中的趙垣熙,似乎也已經認命。據傳,他如今被幽禁,卻並未受到苛待,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

皎皎卻不由得想起,從前他談論山水詩畫,神采飛揚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