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不該來

可如今皎皎方才知曉,原來並非幻想。

趙垣熙恐怕醉心山水詩畫不假,想要爭權奪利更是不假。

他一面將自己打造成不想理會世事的閑散皇子,一邊與朝中要員保持密切聯系,甚至不惜搭上南嘉長公主這條線。

與他相比,在朝中明目張膽結黨營私、拉幫結派的趙垣佐簡直就是個笑話。

皎皎不由得想到,在所有變故來臨之前,是趙垣佐先在朝堂之上惹了皇帝不快。他是無意為之,還是被人逼迫陷害的?

恐怕後者的可能性更高。

趙垣熙不動聲色,卻暗地裏得到了南嘉長公主的支持,如虎添翼,如魚得水,孤軍作戰的趙垣佐又如何能鬥得過他?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趙垣熙與趙垣佐的這一場爭鬥中並沒有所謂贏家,他們的身後還有另外一只誰都沒有想到的黃雀。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幾乎將一顆心捧到這只黃雀跟前,皎皎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暗中觀察,不動聲色,幾乎掌握了最致命的證據,在關鍵時刻,給予重擊。

倘若說趙垣佐輸在了沒有強有力的盟友和足夠的實力,那麽趙垣熙就輸在了身後的這一只黃雀手裏。

可其實,在這件事裏,最無辜與最不無辜的人,都是他。

皎皎雖然不參與這些皇權爭鬥,卻並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母親當年扶持皇帝舅舅有功,所以也得到了滔天的權勢。可隨著皇帝舅舅根基深厚,便對母親的一些做法越來越看不順眼。

皇祖母也是因為此事,才甚少讓母親進宮請安。

皇祖母歷經兩朝,對朝堂局勢看得最清。她知道皇帝舅舅忌憚南嘉長公主的勢力,於是逐步減少對女兒的支持——她是想以此舉,減輕皇帝對南嘉長公主的忌憚。

可母親醉心權勢,當她發現皇帝疏遠了自己,且自己的權勢在被逐步瓦解,她便怎麽都坐不住了。

或許是有些當年擁立之功,她便萌發了再親手扶植起一位帝王的想法。而她的這個想法,或許正好與肖想皇位的五皇子趙垣熙不謀而合。兩人一拍即合,於是才有了之後這許多事。

其實逼宮謀反永遠是下下策。母親與趙垣熙不會不知道。他們或許從未想過要走到這一步,只是因著那只黃雀在背後步步緊逼,才讓他們逐漸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可他們到底沒有失去理智,於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逼宮的罪名安到了二皇子趙垣佐的身上。

只是他們忘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躊躇志滿之時,也是背後那雙手出動之時。

皎皎知道,母親之死,確實是死不足惜——他們逼死了二皇子趙垣佐,償還他一條命也是應該的。

可身為人女,她怎能明知母親是被屈打致死,而置之不理?母親身為大慶的長公主,身份尊貴,即便是認罪,也不該被折辱而死。

她寧願母親是因所有證據擺在面前,羞憤自盡,也不願她身處肮臟汙穢的天牢之中,在嚴刑逼供之下,絕望而死。

她理清了所有思路,還是去了宮裏。她想至少要見一見舅舅,將母親的遭遇告知於他。即便母親有千般不是,她可以自裁而亡,可以被公開所有罪名,被萬民唾罵,卻唯獨不該默默死在嚴刑之下。

可皎皎不曾想到的是,皇帝依舊不見她。

有了上次闖宮之事,這次左右禁衛緊緊握著腰刀,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著皎皎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再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只是皎皎已經今非昔比,她只是默默垂落目光,向傳話的余連公公道謝。

余連四下瞧了瞧,壓低聲音同皎皎說:“陛下如今怒氣未消,郡主著實不該進宮。”

皎皎輕咬著下唇,“可我母親之事……”

余連公公微微搖了搖頭,“郡主您糊塗,長公主之事,陛下如何不知?”

皎皎眼睫微微一顫,雙眼緊緊盯著余連,“舅舅……陛下知道?”

余連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郡主您出身皇室,怎麽連這些道理都不懂?”

皎皎滿心震驚,她如何不知曉,只不過依舊心存一絲期望,期望皇帝還能念一念兄妹之情,至少讓母親的屍身得以安葬。

可余連說了什麽?他說:“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這話是什麽意思?皎皎如何不明白?

她只覺得這段時日自己的四處奔走,就像是一個笑話。她竭力表演,到頭來,只是貽笑大方。

或許是她的臉色太過難看,余連又四下瞧了瞧,輕聲說了一句:“郡主可去明華殿,瞧一瞧五皇子。”

皎皎白著一張臉,問:“還有意義嗎?”

余連知道這話不該自己說,可瞧著皎皎如今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句:“郡主倘若能找出背後設局之人,還怕長公主的冤屈不得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