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徐空月跌跌撞撞前往南嘉長公主府。

昔日無比輝煌、門庭若市的長公主府,如今門可羅雀,就連門口高掛的紅燈籠都好似受盡了風吹雨打,褪去了耀眼的紅色。

往常朱紅色的大門一敲就開,而今日,徐空月不知自己在門外等了多久,才終於等來姍姍而來的莫總管。

這位長公主府中顯赫一時的大總管,如今兩鬢已白,眼角細紋重重。他將朱紅大門打開一條縫,瞧見是他,眼中不禁浮起一絲怒意,“徐將軍如今前來,還要做什麽?”一想到當日他帶兵前來,將長公主與國公爺緝拿帶走,他莫總管心中就翻湧起無邊恨意。

徐空月卻沒有理會他的無禮,他的眼睛沒有了往日的精明神采,反而滿是茫然空洞。“那些信,在哪裏?”——就連聲音都滿是幹澀嘶啞。

莫總管的眉心狠狠皺起,可他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將大門打開,待徐空月進來後,轉身就走——顯然皎皎早有吩咐。

徐空月的步履很重,因著皎皎的緣故,長公主府他雖然並不常來,但也絕對沒有少來。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有印象。可這段時日以來,府中無人打理,園中草木雜亂,早已沒有往昔的精致美麗。

行至曾懷遠書房前,他的腳步便怎麽都無法邁開。

他憑借著心頭一口怨氣沖到這裏,並不知道繼續走下去後,將面對的是什麽。如果皎皎所說皆是真相,那麽這些年他都做了什麽?

今後他要如何面對自己,如何面對皎皎?

倒是打開了房門的莫總管回頭看了一眼,而後嘲諷出聲:“徐將軍既然問到那些書信,想來是聽小郡主說了那些往事。”

他面上還是往日和善的笑意,可笑意太冷,如刀鋒劍光,讓人不可直視。“或許您不相信,但當年陛下賜婚,最高興的人並不止小郡主,國公爺也是衷心祝福您的。”

他在長公主府多年,對當年之事更是清楚。他還記得,當年國公爺與那位徐延將軍交好,徐家小少爺出生時,還未成為國公的駙馬爺帶著厚禮,與公主一同前去賀禮。

因著公主駙馬的赴宴,徐家小少爺的滿月禮辦得格外熱鬧,幾乎滿長安城的權貴都前往了。那日的景象,只有後來小郡主的滿月禮可以比擬。

徐空月聞言,眼眸微微一顫,不禁問道:“他……祝福我?”他難以相信,曾懷遠會祝福他這個外人?他難道不應該祝福他捧在手心的明珠、他最疼愛的女兒嗎?

莫總管眼中嘲諷意味更重,卻也不欲與他多說,只是瞧著他一副不願再往前踏一步的姿態,轉身就進了書房。

不多時,他便帶著一個小葉紫檀盒走了出來。

那盒子已有些年份,桔紅色很重,款式簡單,只掛著一把銅漆鎖。

徐空月望著那盒子,卻始終不敢伸手接過。

莫總管嗤笑一聲:“徐將軍報仇的決心那麽強烈,怎麽連一個破盒子都不敢打開?”說完,他隨手將盒子扔向了徐空月。然後看也不看,自顧去忙了。

盒子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眼見就要掉落到地上,徐空月連忙伸手去接。可那盒子卻擦著他的指尖,掉在了地上。

盒子裏的書信頓時散落一地。

徐空月將那些書信一封封撿起。他也不起身,幹脆坐在地上,一封封拆開,看著。

盒子裏的書信足足有數十封之多,開頭稱“致遠兄”——那是曾懷遠的表字。末尾落款寫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徐景明。

那是徐延將軍的表字。

徐空月幾乎抖著手將所有書信看完。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曾懷遠臨死前會將皎皎托付給自己。

在那些書信當中,還有曾懷遠未能寄出的書信。那是在漠北城破之後,曾懷遠愧疚自責,他恨自己沒能阻止徐延將軍去鎮守莫北城,他愧疚自己沒能及時接到徐延將軍的求救消息,他自責自己未能及時趕到莫北城,未能阻擋北魏的鐵騎踏破漠北城的城門。

這些書信穿過十多年的光陰,幾乎將當時滿心愧疚懊悔的曾懷遠展現在了徐空月的眼前。

除了這些書信,還這十年來,曾懷遠斷斷續續寫下的書信。

十年前,他收到消息,徐延將軍的獨子入伍參軍。他向所有老父親一樣,擔憂他過不慣軍中的艱苦生活,擔憂他受不了戰場上的生死無常,擔心他在戰場上會受傷,擔心他在軍中受欺負、被排擠。他甚至不惜找到任老將軍,讓其栽培他,幫助他。

徐空月在軍中待了七年,其實處處受任老將軍的栽培和庇護。七年時間裏,他之所以能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毫無顧忌,全都是因為後方有任老將軍坐鎮。從前他以為,是自己入了任老將軍的眼緣,才讓其這樣賞識重用他。如今才知道,任老將軍對他視若親子,毫不吝嗇贊賞他,是因為曾懷遠親自前往任老將軍跟前,向其訴說他的才能與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