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母子 卿本佳人。(有修改)(第2/4頁)

若是再大些,定也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他抽了一條早些便預備下的四方被,小心翼翼地包好他,出宮往西去。

宮門往西,是齊王府。

他說了要帶他們回家,家裏重新種了櫻桃樹。

這廂就葬在花樹下。

風雪肆虐,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卻到底折返了方向。

孩子沒了,他和她最後一點連著血脈的牽絆亦斷絕了。而過往多年的情誼,更是因為他一念間的蠢頓,即便還在,亦被塵封不再啟開。

她,當是不會隨他回府了。

“我把他葬在你房前的樹下。”

“葬在他阿姐的穴中,也算讓他們手足在一起。”

裴朝露聞言,凝神看他,良久緩緩閉了眼。

他幫她也好被角,用溫水擦拭了面龐,見她始終再未睜眼。只稍坐了會,便起身離去。

殿外門邊,有他極低的話語,左右是在叮囑醫官宮人好好照顧她。

裴朝露合著眼,卻還能聽到他的聲音。

按理是聽不到的,可是隔得那麽遠,他的心跳,她都能聽到,何況一點意料中的話語。

二十年愛恨糾纏,他們終於同命運,共心跳。

*

上元夜之後,李慕便忙得連軸轉。

初時自是為救治中毒的太子妃,緊接著是聚三司重審裴氏案,到此時便是徹底理政臨朝。

自然,他還是齊王殿下。

手中權柄多了,王爵卻未再進一步。

天子從宣政殿搬出,移居上陽宮。太子被囚在東宮,以待秋後問斬。蘇貴妃被禁足飛霜殿,以弑君之罪被賜了白綾,毒酒、和匕首。

帝王尚且有情,留她全屍。

何止有情,白綾一懸即斷,酒入愁腸未斷腸,匕首是伸縮匕。

天子只賜一死,貴妃卻三次未亡,自是天不亡她。

“既如此,讓你母妃還是繼續來侍奉朕吧。”上陽宮中,李濟安對李慕如是道,“左右如今這都是你的人。便當她生你一場,給她個晚年。”

上元夜葬入孩子後,李慕於深宮開了殺戒,擒賊擒王,禁軍正副首領連著血衛首領禁軍共二十八人人頭落地,大內禁軍瞬間倒戈,皇城便被他收入囊中。

“好!”李慕眉眼無怒,不悲不喜,平靜道,“待兒臣去問問她,可願意否?”

*

飛霜殿中,脫簪卸袍的女子,如今素衣披發,胭脂未染,似是復了本來面目,有種洗凈鉛華後的美。

只是不過才半月有余,她已然蒼老了許多。

眼角的細紋更深,鬢角的華發更白。

“貴妃一時未想好,也不必急著回本王。”李慕坐在她對面,想倒盞茶水,結果拎起茶壺,冰的很,裏頭只剩一層薄薄的冰渣。

二月裏,亦是春寒料峭。

化雪日,原比落雪時更冷。

一聲貴妃,一聲本王,已是涇渭分明。

李慕放下茶壺,微嘆道,“本王來,只是為人一場執念。實在忍不住,還是想問一問,畢竟是從你腹中出,同您存了個母子名頭。孕之苦,生之痛,不曉貴妃如何願意熬過這些,卻又要三番兩次趕盡殺絕?”

自重返長安,這大半年的時光裏,頭一回母子兩人直面而坐。

蘇貴妃聞言,盯了他半晌,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卻也沒有直接回他問題,只啟口道,“可知李濟安為何至此都還這般善待於我嗎?”

“或者,可猜想過,如何這漫漫三十年,我能屹立於後宮不倒?即便行弑君此等罪孽,李濟安都舍不得真正殺了我?”

“難得他帝王一番深情,至今日,我總也信的幾分。”蘇貴妃撫著自己年輕時驚為天人的臉,“莫說帝王,便是一個普通郎君,多來愛慕的都是女子年輕時的容顏。他能做到這般,倒也不易。”

蘇貴妃看一眼李慕,鳳眼彎彎,笑意更艷,“自還有更深的一重緣故。”

“我與他,並非簡單的帝與妃,郎與妾。”

“我們,還是同盟者。”

“他想皇權聚攏,不喜世家多權利,然而後宮之中,即便蕭皇後薨逝後,三妃九嬪亦皆是世家高門的貴女。”

“你也懂得,從來後廷前朝一體。他在前朝動不了手,便將心思放到後宮來。”

“而彼時,我更需得他信任,為自個和三郎謀條出路!”

話至此處,蘇貴妃擡眸望了眼李慕,“你當是聽說過的,我乃二嫁之身,先頭乃肅王王妃……”

李慕眼神晃了晃,“太子、是肅王的兒子?”

“便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深陷局中,大抵從未想過這遭。但凡你想一想,便該明白如何我百般愛三郎,卻視你如草芥!”

“怎麽得李濟安信任呢?初入宮闈,我不過一個六品美人,前頭擋著三妃九嬪無數,還擋著一個鎮國公主。”蘇貴妃微眯著雙眸,似是回到了那段歲月裏,不自覺的攏了攏身上披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