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2/13頁)

故,秦王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登門去拜訪莫驚春,言辭誠懇,態度有禮,為的便是將懷疑的種子埋進莫驚春的心裏。

莫驚春會認為他是要主動和叛軍聯系嗎?

不,他會認為秦王不會那麽蠢。

那秦王特地過來是為何?

這便須得莫驚春去猜,越是猜,越是對秦王有利。

等到最後莫驚春將所有的可能都猜測得差不多後,他便會知道,秦王其實沒有理由和清河王接觸,尤其是在這當口。

那便只有另外一個可能。

秦王要勸降清河王?

是,也或許不是。

反正那封信沒看到,誰又能知道呢?

秦王坐在輪椅上,從懷裏掏出那封信,不疾不徐地撕開,然後拋在炭盆上,那露出來的一角,書信上壓根連一點墨痕都沒有。

這封信,從一開始就是空的!

徐平河說道:“王爺神機妙算,定然能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秦王的手指摩挲著這把輪椅,他從八歲起坐上這由宮內工匠特造的輪椅,直到今日已經不知換過多少把,“本王從出生伊始,便不知得償所願,是什麽滋味。”

他嘆息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徐平河卻是猛地一個哆嗦,站在秦王的背後不敢說話。

秦王就坐在屋內看著最後一絲斜陽落下,方才讓人燃了燈,然後說道:“盯著京城的消息,本王有預感,那所謂的竇氏藏書,肯定還留有後手。”

他自言自語,“皇帝讓那麽多讀書人聚集在皇城腳下,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這位年輕帝王心思太深,有時候要的不是一石二鳥,而是三鳥,四鳥!

輕易就追趕不上他思路的恐慌感,讓秦王難得有種畏懼。

卻是從前永寧帝在時,也不曾有過的感覺。

被秦王話裏談論到的正始帝,眼下正在和許伯衡說話。

天冷了,殿內地暖已經燒了起來,燈火也明亮起來。

許伯衡原本都穿著厚厚的大氅,入了殿內,卻也不得不脫下來,交給內侍放到一旁。

徐順接過,看到上面有磨損的痕跡,下意識一捏,發現這外表看似光鮮亮麗的大氅,其實內裏也是縫縫補補,異常簡省。

他悄悄將這件事跟德百說了一聲。

徐順的年紀雖然比德百還要大,可他在宮中卻得叫德百一聲哥哥,而德百小不了劉昊多少,卻得叫劉昊一聲師傅,這樣遞進的關系,只不過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卻也是無法,是宮內生存最基本的準則。

德百將這件事記下,手裏端著茶進去。

正始帝正在和許伯衡說話,“……依著眼下莫廣生,再有幾日,就能查清楚支援清河王的究竟是所謂的義民,還是附近的世家了。”

許伯衡微微蹙眉說道:“可是陛下,若是依著您的意思……”

正始帝呵呵笑起來,“首輔,凡事既想要個結果,就需得付出代價。”

許伯衡瞬間就明白了正始帝的意思,低垂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麽。正始帝也不說話,慢悠悠地吃了兩口茶,緊接著劉昊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許伯衡嘆了口氣。

“陛下太過心狠。”

正始帝:“錯既不在寡人,寡人心狠,也是為了他們日後好。門閥世家一旦千萬年下去,慘的不終只有朝廷。南邊到底還是太荒了些,多些人去,也是好的。”

江南在北面的人看來,就已經算是極南,再往南邊去,即便那裏也生活著朝廷治下的百姓,但在北人看來,終究都是蠻夷,是不開化之人。

從每隔三年的科舉名單中,便可以看得出來絕大部分都是北人中舉,而南人確實是少之又少。

學風之氣在北面廣為流傳,南邊,終究還是少了些。

許伯衡斂眉,正始帝這話,確也沒錯。

話罷,長樂宮內同時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正始帝才不情不願地說道:“都這把年紀了,寡人是沒賞你錢還是怎麽的?那大氅看你穿了十來年,就不膩歪?”

許伯衡回過神來,淡笑著說道:“能穿便繼續穿,老臣這體量也不會再長,換了也是浪費。”

正始帝覺得自己是發癔症了才來尋求許伯衡的意見,他斜睨了眼劉昊,“去,給許首輔挑二十匹上造的布料,再送五十件獸皮,都挑好的,直接送他家裏去。”

“誒陛下……”

許伯衡阻止的話,正始帝壓根不放在耳邊,開口就將事情給定了,這才好像聽到許伯衡的話那般後知後覺地轉過來,聳著肩膀。

這是非常不得體的行為,可在帝王做來,卻是肆意張狂,好看得很。

許伯衡無奈地嘆了口氣,仿佛又像是回到了當初在教□□功課的時候。

“陛下也不知會聽誰的話?”許伯衡丟掉了君臣的拘束,抱著茶盞暖手,嘆息著說道,“從前每次教導太子的時候,都只想著有朝一日,要是能痛打東宮一頓,那可實在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