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5/8頁)

而在洞察了莫驚春的隱秘後,太子最初除了好奇的舉動,並無過分緊逼,也從未向旁人尤其是陛下談及此事。

只是到了最近兩次……莫驚春的臉色不由得一白。

公冶啟不以為意,隨性地說道:“天下第二個長著兔尾的人或許難尋,但是再找一個有趣的人還難嗎?”

莫驚春一頓,只見太子帶出一個肆意任性的笑容。

“孤看中的只是你。”

摒去夫子的代稱,獨獨一個“你”字。

莫驚春驀然心口狂跳。

太子這半日的心情還算不錯,雖然也有些壓抑,但還算理智,甚至還讀了點書。只是午間,在莫驚春與太子一同吃午膳的時候,仿佛昨日再現,劉昊臉色蒼白地出現在門外,“殿下,陛下召您過去。”

時隔數日,與先前的狂喜不同,劉昊此刻的蒼白尤為突兀。

太子和莫驚春都是敏銳之人,心下登時泛起不祥的征兆。太子三兩步跨出門去,立在門口回望,“夫子,你也去。”

他語氣之果斷,就連莫驚春都來不及細思,便立刻跳起來跟在東宮一行人的身後。

沒有先前危險精銳的侍衛跟從,跟在太子身旁的都是以往東宮的侍從,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從前,太子之前的欲狂瘋癲是在夢裏。但是此刻一步步趕往長樂宮的驚慌,卻是難以消弭。

劉昊向來穩重,最近兩次失態,都是在勸學殿。

而每一次,都與永寧帝醒來有關。

只是上一次是好消息,這一次……

長樂宮的宮人進進出出,太醫們在偏殿聚著如喪考妣。再多的湯藥灌下去都無濟於事,皇帝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再多的拖延也是痛苦。

他們今日一直在商議,直到午時,他們絕望地發現即便再拖,也只能再拖上幾日的時候,一直安靜不說話的老太醫拍板下了決斷。

施針。

老太醫不是太醫,他是禦醫。

只是永寧帝喜歡這麽叫他,宮內上下,也便稱他為老太醫。

老太醫的醫術是太醫院的頂尖,他說施針,那便是施針。

“可這一針下去,陛下雖然會醒,卻也……”

有機靈的太醫心下惶然。

老太醫面沉如水,親自入殿施針。

他自是知曉其中的危險,只不過帝王早早就將這事囑咐於他,“到了回天乏術之時,再替寡人爭得片刻清明罷。”

等永寧帝看到老太醫滿頭大汗立在床邊收針的時候,他便知道時辰到了。

他動了動,居然還有力氣自己坐起來。

渾身上下是多年來不曾有過的舒適有力,在宮人端來湯粥時,他還吃下了幾口。

皇後是第一個趕到的,第二個是太子。

永寧帝擡手招了招,笑著說道:“站那麽遠作甚?”

宮外的皇子與宮內的公主紛紛趕到,哭作一團,並有接了旨意口諭的王爺重臣們紛紛入宮,不多時就將整個長樂宮正殿都擠得滿當。

莫驚春的身份本來不夠出現在這裏,甚至頂多站在外頭的明堂,卻因為是太子帶他過來,不得已站在了次間與梢間的交界,隱約能夠看到坐在龍床的永寧帝,與底下跪倒一片的皇子皇女,還有好些躬腰立著的王爺老臣。

鬧哄哄一團,仿佛這不是人間之悲哀,而是最大的利益場。

哭聲裏,擠滿了荒蕪的情緒。

“夠了!”

暴戾的聲音驚起,梢間氣氛猛地一沉。

是太子。

太子高大的身影立在床邊,如同一道隱入黑暗的影子。先前他一直不說話,整個寢房只能聽到無盡嘈雜。

永寧帝站了起來,甚至不用人攙扶就能自己走動,他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淡淡說道:“該說的事情,我先前便已經同諸位言明,日後大統交給太子,我很是放心。”他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停在某幾個老臣身上,而後才慢慢地朝著窗邊走。

莫驚春心下一跳,他站定的位置正好是在窗邊。

永寧帝看了他一眼,溫和一笑,去推開了窗。

永寧帝果然和太子是父子一脈相承,總有些細節讓人恍然發覺他們果真血脈相連。他看著窗外晴朗的天色,“好天,好景。”

他嘆道。

“我去後,百姓不必服喪,再三日,便不必禁樂禁屠宰。一切從簡,隨他們去罷。”永寧帝哈哈大笑,“我這般人已經僥幸活得這把年紀,便不必給活人添亂了。”

他朗聲大笑,背手望天。

而後,永寧帝仿佛慢慢坐倒了下來。

莫驚春一驚,立刻伸手去扶。永寧帝的身體軟綿綿地栽倒在他懷裏,卻沉得他一個踉蹌,險些抱不住他。

耳邊有各種尖叫亂聲,莫驚春卻只感到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人只要還清醒著就不可能渾身泄力,這般冷硬沉重的感覺,唯有……他的手指停在永寧帝的鼻間,與另外一只冰涼的大手幾乎同時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