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緊張什麽,不是有我麽。”

“旁聽?”紀堯愣了愣,伸手指了指自己,說道:“我?”

“對,你。”蔣衡笑了笑,說道:“其實是周芳的案子出了一點情況,所以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出庭作證。”

紀堯越聽越糊塗,按他之前的了解,周芳的案件性質跟劉強完全不同,她是在李文車上動了手腳想讓他車禍身亡,又不是單純的延誤搶救時機,按理來說,找證人怎麽也找不到醫生頭上來。

可蔣衡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如非必要,他應該不會做這種無用功,只為了把家屬一起帶去看熱鬧。

蔣衡像是看出了紀堯的困惑,於是略松開摟著他的手,探身從茶幾上拿過一份文件。

“周芳收買修理工破壞了李文的刹車是事實,本來是鐵板釘釘的故意殺人。”蔣衡說:“但不知道誰給她出的主意,讓她申請了第三方檢測機構,對李文事發時那輛車進行了深度檢測。”

周芳的案子最開始就是蔣衡去查的,關於案件的幾大要件他都清清楚楚。這個案子本來明明白白,證據鏈環環相扣,除了劉強和周芳外,那個修理工共犯也被成功抓回來繩之以法,還拿到了周芳指使的口供的聊天記錄證據,眼瞅著李玲華就能得到一個公道,但問題偏偏出在了最後這個檢測報告上。

李文出事時,確實選的是周芳做過手腳的那輛車,但是檢測報告顯示,在車禍發生時,李文並沒有踩下刹車。

也就是說,導致李文車禍撞擊的本質原因不在這個被破壞的刹車上,而純粹是李文自己車技不行,導致車輛損毀,最終受傷不治身亡。

檢測報告出後,周芳立刻一改之前毫不配合的態度,幹脆地承認了這件事,但她話裏話外只說想給李文一個“教訓”,讓他受點傷,沒想要殺他,這純粹是個意外。

消息一出,蔣衡就又去了幾次那個賽車場,發現賽車場確實有軟輪胎做的防側翻防護裝置,哪怕是車輛全速撞上,也不會出現非常嚴重的車禍後果。

比如李文那輛車,前保險杠就沒有出現結構性斷裂,純粹是因為操作台的鋼板紮進了李文的腹腔,才導致他死亡的。

疑罪從無,哪怕蔣衡很確信周芳先前不知道這個私人會員制賽車場的防護情況,也很難找出有力的證據證明這一點。

於是這個問題一下子就變得復雜起來,李玲華聞訊當時就昏過去了,怎麽也無法接受“故意殺人”變成“故意傷人未遂”的結果。

“……好厲害。”紀堯抽了口涼氣,說道:“這不就直接從無期變三年了嗎,誰給她出的主意,好狠啊。”

“還能有誰。”蔣衡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律師。”

“她從劉強那拿的錢不是都買兇了嗎?”紀堯說:“還有錢請這麽厲害的律師?”

“法律援助來的。”蔣衡說:“是個資歷很深的老師,我以前打過交道。”

“那讓我作證有什麽用?”紀堯還是沒明白:“證明李文確實是因為車受傷的……?好像沒什麽意義。”

“那張手術通知單。”蔣衡說:“你還記得吧。”

紀堯當然記得,那張通知單差點讓他吃了大虧,如果不是因為蔣衡處事巧妙,他想必早就因為“程序不合格”吃處分和巨額賠償金了。

“我記得。”紀堯說:“你想說……她簽了那張單子,所以動機不好?”

“對。”蔣衡說:“我們調取了她和劉強的聊天記錄,其中清楚地證明她是知道劉強艾滋病的。就在出事的前一周,她還因為跟劉強吵架,自己賭氣去做了個艾滋病篩查。”

“所以我們準備從這個角度入手,避開沒踩刹車這件事。”蔣衡說:“李玲華知道曾經冤枉你了,所以暫時不敢貿然來請你,委托我先來探探你的口風。”

“當然。”蔣衡說:“作證沒有強制性的,你可以自己考慮。”

“自己考慮?”紀堯挑了挑眉:“我要是這麽關鍵,李玲華能同意放棄這根蛛絲嗎?”

“作為代理律師,我也想懇請你獻出援手。”蔣衡說:“不過你還是有自己選擇的自由,如果你實在不想答應,也沒關系。”

紀堯單膝跪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打量了蔣衡一會兒,似乎是在心裏權衡考量。

蔣衡眨了眨眼,無辜而又誠懇地看著他,他們倆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紀堯忍不住先破功,撲哧一聲笑了。

“去就去。”紀堯說:“不過我得先去跟我們醫院領導報備。”

“好。”蔣衡像是早知道他會答應,彎了彎眼睛,得寸進尺地問道:“不怨她之前冤枉你?”

“她也是被騙的。”紀堯說。

曾經李玲華那麽咄咄逼人地把他往絕境裏送的時候,紀堯怨恨過她。他那時候覺得心寒,連帶著看蔣衡都像是在看不明是非的敵人,可後來他漸漸發現李玲華也是被騙了之後,那種敵視就莫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