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再帶我去一次北海道。”

證言時間結束,紀堯被安排到旁聽席繼續庭審。

從那個萬眾矚目的視線焦點退下來,紀堯的緊張感消退了不少,他抹了一把掌心的冷汗,在指定的位置坐了下來。

李玲華就坐在他斜前方,紀堯側頭打量了她一眼,余光正好越過李玲華的肩膀,落在了蔣衡身上。

公訴案件,檢察院做原告,連李玲華也只能在旁聽席坐著。附帶民事訴訟原告席上只有蔣衡一個人,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但他看起來絲毫沒有單打獨鬥的窘迫,整理好的資料整齊地落在他手邊,證據目錄壓在他手掌下,已經被劃掉了幾條。

紀堯的心跳頻率重新回歸正常,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有心情暗地裏打量了一會兒蔣衡。

他剛剛說出“不作為故意殺人”幾個字的時候,李玲華的情緒顯然又崩潰了一次,她強自忍著自己的失態,靠著李南肩膀上止不住地抽泣,甚至幾度呼吸困難,需要用上便攜式氧氣瓶。

中年喪子的女人很容易讓人產生共情,饒是紀堯曾經跟李玲華有點過節,見狀也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幾口氣。

開庭審理的法官或許也被這種悲痛所感,看了李玲華幾眼,卻沒有出聲讓她保持安靜。

只有蔣衡微微垂著頭,認真地看著手裏的資料,沒有多給李玲華一個眼神。

他對李玲華有尊重,有同情,但也僅限於此了。他從沒把李玲華當成一個可憐的、失去一切的悲慘母親,所以自然也沒把自己看做她的救世主。

他只是公事公辦,從法律的角度在給李玲華爭取最大的利益。

但紀堯卻覺得,這樣“冷漠”的蔣衡反而比“正義使者”更迷人一點。

被告的辯護律師顯然沒想到這一出,他的準備大多是迎照著“故意殺人未遂”進行的,現在蔣衡突然兵出奇招,讓對方有點措手不及。

但對方到底也是老牌律師,沒被這一奇招嚇倒,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節奏。

這個案子案情復雜,又有輿論裹挾,法官審得很謹慎,中途一度休庭三次去核照證據。

在休庭的幾個小時裏,蔣衡的手機一直在響。

李玲華之前有意把事情鬧大,找了不少媒體。但輿論一經開始就不能平息,李玲華自己很難招架,於是幹脆把所有事都全權委托給了蔣衡處理。

他上庭休庭的幾個小時都沒閑著,紀堯拿著紙杯路過休息室,聽見他接電話接得嗓子都有點啞。

紀堯握著紙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轉頭去接了杯水,送進了休息室。

蔣衡百忙之中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將那杯溫水一飲而盡。

“外面消息不好?”紀堯問。

“還在可控範圍內。”身處法庭,蔣衡不好跟紀堯太過親近,他微微垂著眼,跟紀堯保持著一米的禮貌距離,說話也很客氣:“起碼輿論是站在李玲華這邊。”

紀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只是把蔣衡喝完的紙杯握在手裏,連帶著他用完的紙巾一起拿去扔了。

蔣衡做了充足的準備,對方律師也不遑多讓,這案子一直從上午九點審到了下午三點半,才終於有了結果。

法官一錘定音,宣布蔣衡的“不作為故意殺人”有效。周芳兩次有機會將李文拉出險境,卻都無動於衷,算作行為惡劣,連帶著間接故意傷害罪成立,數罪並罰,判了十年零八個月。

這個結果對李玲華來說不算解恨,但已經讓她足夠滿足了。

最後宣判的時候之前,紀堯短暫地出去了一會兒,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判決已經結束了。

周芳被法警帶走,蔣衡從席上站起來,腳步都有點發飄。

對方律師等在門口,看見蔣衡出來,跟他握了握手。

“後生可畏。”他說。

“過獎了。”蔣衡禮貌地說:“險勝而已。”

下了庭,兩位律師之間的氣氛不再那麽劍拔弩張,對方和善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蔣衡的肩膀,轉頭走了。

紀堯見他們倆說完話,這才收起手機,向蔣衡走去。

“外面已經有結果了。”紀堯說:“你要不要上網看看?”

庭審是全程直播,宣判時結果就已經出現在了互聯網上,有人截取了宣判那幾分鐘的視頻發布,紀堯粗略刷了一下,意外地發現居然有不少人在討論蔣衡。

“誇你的人不少。”紀堯笑著說:“你說不定要火了。”

“你吃醋啊?”蔣衡打趣了他一句,這才說道:“不看了,累,聽了一天庭審,頭都疼死了。”

網上的輿論歸根結底跟他無關,蔣衡不太在乎外面怎麽說他,反正他的工作就只是代替代理人坐在法庭上,然後贏下庭審而已。

“何況他們討論的、崇拜的是幫李玲華討回正義的那個符號而已。”蔣衡淡淡地說:“但我又不是那個符號,所以沒必要在乎那些,過兩天熱度散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