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4頁)

“您親自出手,想必他已經死了。”老彭斯說。

“不。”山吹律理點了點沾上蜂蜜的唇瓣,“我臨時改了主意。”

“現在我們在談戀愛。”她坦然地說,“和敵對組織的高層。很刺激,也很有趣,太宰各方面都對我的口味——他是個謹慎多疑又非常聰明的人,性格陰郁、難搞、很難看透,靈魂猶如深潭,陷入不見底的淵崖。我好奇他被毀滅的樣子,也期待他給我的驚喜。”

“聽起來不是個合適的戀愛對象。”老彭斯拿起一只酒杯慢慢地擦,“我與我的妻子相愛很多年,如果說有什麽建議可以給您,只有一條:好奇心是一切愛情的開始。”

“如果有人一直引動您的好奇心,要小心他。”他微微笑著說,“小心被他牽動心神,再升不起離開的念頭。”

山吹律理攏了攏肩頭的黑風衣,輕輕點頭:“我會記住你的忠告。”

她喝完酒杯裏的伏特加,合攏吧台上的書遞給老彭斯:“《俄羅斯愛情詩歌精選》,念給你的妻子聽。”

她拿起車鑰匙,走向酒館後的車庫。

老彭斯洗幹凈杯子,慢慢翻開詩歌選集。

在詩集的最後一頁,一張大額支票和一張手寫紙條一起掉出書頁。

【為你的蜂蜜松餅。——律理】

淋了蜂蜜的松餅不好外帶,山吹律理就著伏特加吃完了。她打包了蘋果派,一手咬著酥松的派餅一手掌方向盤,行駛在樹木枝杈間。

繞是距離實驗室最近的小鎮,離那座隱藏在風雪中的建築物也還是太遠太遠,不認識路的人會被越來越茂密陰森的樹林困死在迷境中。

山吹律理閉著眼睛都知道這條路怎麽走,她越過樹林,越過平原,來到終年積雪不化的地方。

一處恢弘的亂石殘骸,憑遺跡能想象出當年建築物的輝煌,而今只剩淩亂的粉塵和不成形的骸骨,連烏鴉和禿鷲都不再光顧。

車輪滋吱擦在地面,山吹律理踩著碎石向裏走,衣角卷起獵獵風聲。

她所在的實驗室是最靠內最偏僻的一棟建築,因建築材料的原因,保存得相對較為完好。

山吹律理踩著細沙簌簌落下的樓梯向上,時不時滾落的小石子彰示這棟樓隨時有徹底坍塌的可能,完全是棟危樓。

她熟門熟路地走出安全通道,純白色的墻面灑滿幹枯成深褐色的血跡。山吹律理穿行在走廊中,停留在一間囚房門口。

這是她的房間。

實驗品居住的房間都有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充當墻面,研究員們時不時會站在玻璃外觀察自己的實驗品,就像籠子外看小白鼠的人。

隔著破碎的玻璃,山吹律理與年幼的自己在時間的兩岸對視。

穿著小白裙的女孩赤腳站在玻璃後,黑發上別著一朵嫩黃色的棣棠花,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長大後的自己。

兩雙相似不相同的暗金色眼眸安靜地互相望著。

“外面好嗎?”小律理問,“和現在有什麽不同?”

“沒有很大的不同。”山吹律理說,“我其實挺喜歡‘別人給予任務,我完全並獲得報酬’的工作形式,歐洲和博多都有很多事可幹,雇傭兵、殺手……我適合這些職業。”

“所以我還幹著和現在一樣的事情?”小律理總結。

“有一點點不同。”山吹律理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點點的距離,“我有加班費,可以自己選擇工作時間、選擇工作內容。如果我犧牲聖誕節,在別人吃火雞的時候冒著寒風蹲守目標,那麽只因為我選擇這麽做,因為我想這麽做,而不是因為我不被允許過聖誕節。”

小律理似懂非懂。

“我可以選擇在新年參拜的時候扭斷目標的脖子,也可以情人節三倍酬金的市場下停止接單。只要我樂意,我能決定我每一天的生活,我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都是我的決定。”山吹律理對年幼的自己說,“我曾經不被允許自己決定任何事。”

“聽起來不錯。”小律理點點頭,“那麽,我有遇到特別的人嗎?”

“很多。”山吹律理回憶,“啰嗦的新監護人,喜歡女裝的殺手,把自動販賣機當鉛球的酒保服愛好者,經常作死就是不死的情報販子,在袖子裏藏小魚幹卻只會被心儀貓貓哈氣的銀發爺爺,眼睛漂亮但說話太直白的名偵探,橫濱第一黑心資本家和他手下的矮個子勞模……很多人。”

“外面的怪人比實驗室更多。”小律理點評,“聽起來我似乎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群同樣是普通人的朋友。”

“沒錯。”山吹律理認可道,“我一直致力於體驗普通人的生活,並在去年達到了一個成就性的目標。”

小律理:“是什麽?”

面對過去一無所有的自己,山吹律理自認這些年的進步足夠耀眼,她很高興也很驕傲地與自己分享:“我體驗到了普通人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