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頁)

這是真醉了……

岑櫻撲哧一笑,要扶父親去休息,卻被丈夫攔住。嬴衍道:“我來吧,你還在月子裏呢,還是不要勞累的好。”

他同周沐一人一邊架起了岑治,往殿外走。岑櫻依依不舍地跟著出去。

這時,岑治忽地打了個酒嗝,問出聲:“櫻櫻。”

“阿爹和阿兄不在,你過得好嗎?”

嬴衍微怔,莫名就有些心虛,下意識撇過臉去看妻子。

她臉上僵住的神情很快化開,隨後綻開嫣然如花的笑意:“回父親,女兒過得很好的。”

過得很好……

醉中的岑治打了個酒嗝,沒有再問下去。片刻後,他嘴裏忽地發出一陣嚎啕大哭的悲聲,淚雨滂沱。

幾人都是僵住,嬴衍更是臉上燙若灼火,幾乎落荒而逃:“我送父親回去。”

岑櫻看著夜色裏男人略顯倉促的背影,半晌,輕輕地嘆了口氣,魂不守舍地回到殿中。

另一側,嬴衍則同周沐將岑治送到了安排他暫住的宮殿。

“小婿今日過來拜見泰山大人,是想向泰山大人確認一件事。”

待岑治清醒些許後,嬴衍態度恭敬地問道。

周沐早已識趣地退下了,岑治不答,依舊把玩著那個被從宮宴上帶回的琉璃盞。嬴衍又試探性地問:“敢問泰山大人,可曾認識我的老師,禦史台的秦幀秦映江嗎?”

燭苗火光在似乎停滯的空氣中靜靜搖曳。岑治默了一息,才感慨地說道,“認識,可也早死了。”

秦幀本也算是他的好友,當年,他們三人是同榜進士,他忝居狀元之位,秦幀是榜眼,公瑜是探花郎,又恰巧是同年所生,便被好事者冠以京城三才的諢名,三人也因此相識。

談不上相交莫逆,但也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不同於自己和公瑜都出身大族,皆為太子門客,秦映江出身寒門,並不依附於誰,煢煢孑立,昂然如鶴。

然而在秦王提兵入洛之際,他卻離開朝廷去了秦王府教授秦王世子,就此全身而退。

但難得的是,即便是後來,他也沒有借秦王之勢傷天害理。更曾為他們求情,想來就是因了此事惹怒了嬴伋。

岑治於是嘆道:“有關你老師的事,你不該來問我。”

“太上皇身邊的卞大監,跟隨太上皇已久,且心地良善,相信陛下,會從他處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東西的。”

“倒是下臣想問陛下一句,您,是真的喜歡櫻櫻嗎?”

這個時候為什麽會提起櫻櫻?

嬴衍不明所以地向他看去,斬釘截鐵地應:“自然。”

“我不會納妃,也願意給她所有能給的。先前隱瞞她的確是我不對,可我也在盡力彌補,已經替姑父平了反……”

他大約是頭一回這麽急切地想要得到嶽父的認可,一口氣說得急促。岑治卻靜靜地睇著他,目中再無醉意:“陛下是真的覺得,是給她父親平反了嗎?”

嬴衍臉色微凝,寂如寒夜下的霧凇。岑治又繼續說了下去:“陛下說公瑜兄沒參與太子的謀反,便算是給他平反,然而太子當年本就沒有謀反,他是嫡長子,又已監國多年羽翼豐滿,深得皇父喜愛。他為何要自掘墳墓?”

“至於那被以謀反罪名處死的河東裴氏闔族,更是無辜。他們,原是櫻櫻的族人,原該是您和櫻櫻的後盾。”

“陛下。”岑治語氣嘲諷,眸光銳利,“您到如今還覺得,您給了櫻櫻和她父親公道嗎?”

嬴衍面容微青,薄唇緊抿成一條線。

岑治便明了他的答案,一笑:“下臣說這些,並不是要要求陛下做什麽,下臣也知陛下雖為天子,亦有苦衷,往往身不由己。只是希望您能多體諒體諒皇後,不要將她逼迫過緊了……畢竟隔著她父母的死和那麽多條人命,您讓她如何能毫無芥蒂……”

“您的愛,不該是枷鎖,是囚籠,是施舍,是恩賜,永遠排在權力之後……”

老父親愛女之心純然肺腑,嬴衍就算有氣也不得發了,低低地喃喃:“朕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岑治的那番話始終在他腦中縈繞不散,他輕嘆口氣,吩咐青梧:“去將卞大監請來,記得態度恭敬一些。”

這夜,徽猷殿的燈亮到很晚才熄。

後殿的寢間裏岑櫻已然等了丈夫許久,她坐在榻邊,一手輕推著女兒的搖籃,心不在焉地等著。

燭火氤氳,映出小娘子玉軟花柔的一張臉,漸漸的,兩痕眼簾兒便不受控制地下墜,昏昏欲睡。

習慣是很可怕的事,就如她,本來打定了主意不要理他,可被他纏得久了,竟也習慣了要等他回來後才睡下。只不知他和父親神神秘秘地究竟說了些什麽,這麽晚也未回來……

腦中開始胡思亂想,已然快要陷入沉睡。門扉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她恍惚醒轉,迷蒙喚:“悶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