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假虎威

如果在半刻鐘前,扶玉秋被這麽捧在手裏揉,肯定又得氣得不輕,但此時劫後余生的後怕湧上心頭,他微不可查嗚咽一聲,將爪子拼命往仙尊指縫裏紮。

“雙腿”被裹住也沒給他多少安全感,扶玉秋呆了呆,又伸出短短的翅膀,死死扒住仙尊的食指。

仙尊垂眸看他:“這麽怕?”

扶玉秋沒聽清他在說什麽,他離得太近,隱約嗅到仙尊身上一股來自森林和雨水的氣息,疾跳的心終於慢慢緩下來。

等到恢復聽覺,仙尊和雪鹿醫正在說話。

“你給他吃了什麽?”

“就是一些藥圃裏的靈稻。”

雪鹿醫暗忖,反正這白雀嚇啞了,想告狀也說不出口。

扶玉秋:“……”

扶玉秋要被這該死的醫師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的行徑氣炸了,他用力扒著仙尊的手指,怒氣沖沖瞪著雪鹿醫。

哪怕怒火沖天,他也還記著自己現在是個“啞巴”,不能啾。

更何況就這白雀一開口就啾啾啾的臭德行,仙尊可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甚至覺得他在唱歌,簡直白費!

扶玉秋之前生氣,只想炸他個火樹開花、同歸於盡,自己爽了就行。

但現在炸不成,他差點要氣哭。

仙尊看白雀怒目圓睜,又委屈得不行,漆黑的眼睛裏沁出點水珠,沉默好一會,道:“既然他不吃,那便不治了。”

說罷,攏著白雀,白袍衣擺翻飛轉身離開。

雪鹿醫驚魂未定,雙膝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他後怕至極,無法想象仙尊心思如此陰晴不定,鳳北河到底是如何大著膽子揣度的。

而且平日裏,仙尊一向不涉足藥房,今日一遭……

倒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麽,特意來救那白雀的?

此時,門口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雪鹿醫一驚,忙打起精神擡頭看去。

雲收從門口探出半個頭來,吩咐道:“仙尊今日身體不適,你不是說帶了血火蓮要給尊上入藥嗎,快點熬藥送來。”

雪鹿醫忙道:“是。”

雲收哼了一聲,扭頭離開。

雪鹿醫和彤鶴少尊鳳北河同流合汙之事,九重天的人心裏都門兒清,只是仙尊不在意,他們也不便發作罷了。

內殿中,扶玉秋懨懨地被仙尊按在膝蓋的衣擺上。

那柔軟像是雲朵的布料舒服得很,作為鳥類的本能讓扶玉秋拼命地撲騰爪子和翅膀,沒一會就將一絲不苟的衣擺折騰得亂糟糟。

他終於把布料團成一個窩,一頭栽了進去。

仙尊也不生氣,支著下頜饒有興致看著他築巢。

一天之間,扶玉秋連遭三次刺殺,險些小命不保。

此時他精疲力盡,蜷在“巢”裏,連動都不想動。

“怎會如此?”扶玉秋思緒混亂,茫然地心想,“靈丹自爆,就算不在沙芥中,方圓五裏都能炸個灰飛煙滅,怎麽這醫師就沒事?”

“風北河呢?”

“那醫師是雪鹿,風北河不會也是鹿吧?”

扶玉秋突然回想起在沙芥中風北河說的那句……

“一切皆是做戲罷了。”

做戲?

那他的身份,和“風北河”這個名字,也有可能是假的?

扶玉秋從聞幽谷出來後,就一直跟著風北河在人間玩,每回聽到關於“九重天”“仙尊”“三族”的話題,風北河表現的都對此極其熟悉。

難道他是九重天的人?

就在扶玉秋想得入神時,一個雪白的東西在自己眼前扭來扭去。

他定睛一看,就見仙尊捏著一條雪白的蟲子,像是逗鳥似的戳到他尖喙旁:“不吃靈稻,那來吃點雪蠶吧。”

扶玉秋:“……”

扶玉秋看著面前扭來扭去的蟲子,呆滯半晌,突然“哇”的一聲,直接吐了出來。

仙尊:“……”

扶玉秋怕蛇怕鳥,更怕蟲。

雖然絳靈幽草能讓蟲子咬不傷他,但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蟲子會爬到他葉子上瘋狂蠕動。

雖不可怕,卻足夠惡心。

扶玉秋喝了不少靈水,加上被追殺數次,心神激蕩,這一受到這等刺激,直接被惡心得全都吐了。

只是那洶湧的嘔吐感消退後,扶玉秋渾身一僵,後知後覺自己吐在了誰身上。

仙尊……

陰晴不定,把鳥獸當焰火放的活閻羅。

扶玉秋:“……”

扶玉秋翅膀都在發抖。

無所牽掛、隨隨便便就能和人同歸於盡的勇氣散去,取而代之的全是對死亡的驚慌和恐懼。

絳靈幽草哪裏受過這種非人的痛苦折磨,差點絕望地啾出來。

恰在這時,頭頂傳來一聲幽幽嘆息。

扶玉秋茫然擡頭。

仙尊將手中雪蠶放在一旁的瓦甕中,伸手摸了摸扶玉秋腦袋上的紅翎,淡淡道:“這麽挑?”

扶玉秋一呆。

他……竟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