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3/5頁)

折枝試著往外挪了挪身子,見身子好些了,這才輕輕點頭,問他:“是哪個戲班子演的?”

謝鈺替她披上寬大的外裳,一枚一枚地徐徐系好了領口的玉扣,語聲溫柔:“妹妹隨我來便好。”

這場滑稽戲,他準備了許久。

原本是打算在折枝的生辰時送給她。

如今提前些,倒也無妨。

折枝亦不再多問,只趿鞋站起身來,隨著他往庭院中行去。

謝鈺帶她行至花廳,又令伺候的丫鬟去拿了溫熱的牛乳茶與裝著各色吃食的八寶攢盒給折枝。

還真有幾分看戲的模樣。

折枝剛低頭啜了幾口牛乳茶,還未來得及將攢盒打開,花廳中便驟然熱鬧起來。

是四名粗壯仆婦大步架著掙紮的柳氏與孫嬤嬤進來,後頭還跟著氣喘籲籲的桑硯。

“反了,真是反了!還不快將夫人放開!”他厲聲呵斥著那兩名仆婦,卻在擡首看到上首的謝鈺與折枝的時候,語聲驟然頓住,漸漸也明白過什麽,面色隱隱有些難看:“鈺兒,此事是你授意?”

謝鈺斯條慢理地打開了八寶攢盒,自裏頭取了一枚蜜餞遞與折枝,再啟唇時,語聲冷淡:“不過是理清當年舊事。”

“什麽舊事?她即便不是你的生母,亦是府中主母,豈可如此折辱——”桑硯話至一半,卻看見又是兩名仆婦押著一名婦人進來,語聲驟然一頓,震悚道:“春蕪,你不是隨鶯娘去了麽?”

折枝亦是愕然。

鶯娘是戚氏的小字,而春蕪與秋草一樣,是戚氏的陪嫁丫鬟。只是聽聞這位春蕪格外忠心,在戚氏過世後,一時想不開,便在一次出府采辦的時候投江死了。

江流湍急,最後連屍身都沒能撈到。

“奴婢,奴婢……”春蕪囁嚅著,終是在旁側的仆婦狠狠擰了她一把後跪在地上,掩面哭道:“奴婢對不起夫人。”

旁側的仆婦不依不饒,惡聲惡氣道:“你如何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哪位夫人?”

春蕪跪在地上哭道:“奴婢對不起老爺的原配夫人戚氏。”

“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奴婢的弟弟賭輸了一大筆錢,被莊家抓住,說是還不上就要拿他的命來還。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偷了夫人的首飾去賣。卻因為偷的東西貴重,當鋪起了疑心,要拿奴婢送官。”

“那時候,那時候繼室夫人身邊的孫嬤嬤也正往當鋪裏來當東西。聽聞奴婢是桑府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便替奴婢解了圍,讓奴婢為繼室夫人做事……”

孫嬤嬤臉色驟然一變,厲聲道:“你血口噴人!你家夫人在世的時候,我家夫人還未進桑府的門。要你做什麽事!”

柳氏也噙淚道:“你我無冤無仇,為何要構陷與我?”她說著,意有所指地顫聲道:“抑或是強權逼迫,非要你將這盆臟水扣在我身上?”

謝鈺並不與她多言,只略一擡手,又一名身著秋香色布裙的婦人擡步自花廳外進來,低頭往眾人跟前跪下,訴說道:“那時候夫人新寡,與老爺私通款曲後,便想帶著公子進桑家的門。卻又不甘心給一個商家女做小。多方打聽,得知老爺的原配夫人戚氏有心疾,遂動了心思。只是苦於尋不著內應。直至,在當鋪裏遇見了走投無路的春蕪。”

柳氏的眸光有一瞬的顫抖,只著眼去看那婦人的容貌:“你是何人?收了什麽好處?”

“奴婢沒收什麽好處,只是記著當年的仇,沒想到隔了這許久,還能給奴婢找到報仇的機會。”

那婦人說著徐徐擡起頭來,駭得正看著她的柳氏渾身一顫。

婦人原本生得還算清秀,只是一道疤痕蜈蚣似的從左眼角一路爬到右邊唇角,硬生生令這張臉猙獰得宛如惡鬼。

“夫人害怕了?”她死死盯住了柳氏,面上的那道疤痕也隨之拱動:“您當初讓我與春蕪二人裏應外合,往戚氏的藥裏添麻黃,讓她的心疾越治越病,最後橫死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害怕?您遣人滅奴婢口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害怕?如今奴婢從棺材裏爬出來,來找您了,才知道害怕?”

春蕪看著她的臉,身子也顫抖個不停,像是又回到了夜裏都不敢入睡的那段時日:“奴婢在夫人離世後,每天晚上一闔眼便看見夫人要與奴婢索命。再不敢於府中待下去,這才拼著自己會水,借投江的事假死逃回了老家。不然只怕也是與荷香一個下場。”

且,她還未必有荷香命大。

柳氏見桑硯看向自己的神色裏漸漸有了幾分遲疑,亦慌了神,只連聲哭訴道:“老爺……我跟你多年,絕不是這般心腸歹毒之人。你莫要聽她們構陷——”

謝鈺的長指徐徐叩著幾面,闔目像是聽戲台子上的花旦唱詞一般,聽她使盡了全身解數去辯解。

待柳氏話音落下,方重重將手中茶盞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