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盤棋(第2/5頁)

但李傕死前,他肯定是想過用天子的性命威脅漢中王的,因為他知道漢中王是忠臣,至少漢中王不想背負上害死天子的惡名。但將來,如果第三次出現這種更替,新來的人在乎天子死活麽?董承之忠誠,又能與王允一樣麽?奪的一方,與守的一方,只要任何一方堅貞之心略有瑕疵,都會地動山搖,天運撐過兩次,不代表還能撐過第三次。”

屠龍少年,終於漸漸會成長為惡龍。董承畢竟出身不是很幹凈,也沒有實打實的軍功,根基太淺了。

要是讓李素推演這個問題的話,他的猜測絕對會比楊修更激進,說不定他就敢這麽想:要是皇帝將來要讓某個諸侯新國舅上位,董承說不定會不甘失敗、拿著“衣帶詔”給另一些與那家新外戚諸侯不對付的諸侯,讓他們共討國賊。

說到底,強枝弱幹是個不穩定系統,遲早是要出事的。

平衡是動態的,需要不停的添磚加瓦修補。而不平衡是天然的,只要那種試圖讓平衡維持下去的添磚加瓦哪一天停了,哪一天就會崩。

袁紹默默聽完,這才意識到,皇帝居然前兩次都活下來了,實在是運氣太好。但是,他身邊護駕的人質量也越來越差,朝廷的威嚴在每一次僥幸活下來當中都受到了嚴重摧殘。

比如這第二次活下來,皇帝拋棄了太多威望,也做了太多失德,才變成現在這樣虛弱。雖然重獲自由,但外鎮諸侯根本不可能再讓他撤換地方長官,這就是失德降威的反噬。

袁紹沉思良久,艱難地問:“那你以為,曹操,袁術,劉表,何人會成為將來忍不住的那一個?”

這個問題,楊修沒有立刻正面回答,他拱手告罪,然後堅持先鋪墊一些別的材料:“明公恕罪,此問修不能立即回答。因為縱然修脫口而出,那也不過是毫無根據的鐵口直斷,明公就算信了,也會心中狐疑。

故而,回答之前,修想先強調一點,把天下諸侯在對待天子的姿態問題上,為明公劃一條線,讓明公看清,哪些人與明公是站在一邊的,哪些人又是站在另一邊的。”

到了這一步,袁紹已經徹底希望楊修好好剖析清楚,因為他知道這裏面每一句話都是大逆不道,普通謀士根本不敢在人多的時候說出口,只有沾親帶故的人才能私下裏說說。

袁紹一臉禮賢下士:“但說無妨。”

楊修:“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陛下之前派遣張義來向明公示好,以王允輔政期間朝命皆為天子本意、李傕挾政期間所命均為亂命劃線。明公可知,這是誰教陛下如此安撫諸侯的?”

袁紹:“誰?”

楊修:“右將軍李素。右將軍可謂當世知天命之人,他深知即使讓陛下指洛水為誓,安撫明公不必介意公孫瓚、劉虞之事,明公也未必肯輸誠心服。唯有讓陛下想出一條對天下所有諸侯共同的許諾,讓陛下也不敢輕易毀諾、不敢冒失信於天下全體諸侯的風險,以這樣的許諾來取信明公,明公才會徹底誠服——敢問明公,您心中此刻是不是這般徹底誠服?”

袁紹微微一驚,有一種被看穿了心事的不爽,但隨即想到沒有外人,不會丟臉,也就罷了。

李素給劉協出的主意,其實就是弄一套類似於西方《大憲章》的君臣約定,劉協對袁紹的許諾不能以單獨的許諾體現,得是有一套一以貫之的總原則,為天下所有諸侯擁戴,這樣毀諾一方的代價和失信足夠大,互信的保障才徹底。

所以,才必須體現為“凡是王允時期的都是皇帝真實意思表示,凡是李傕時期的都是亂命”這樣的一貫劃線。

袁紹緩了一會兒後,狐疑地問:“既是右將軍教導陛下,右將軍又為何要幫助袁某、改善袁某與陛下的互信?”

雖然語氣還有些狐疑,但袁紹居然不知不覺用了“袁某”這個自稱,顯然是對李素的這個布局示好還挺感激的。

畢竟袁紹心中一直擔心皇帝清算他曾試圖擁立劉虞的黑歷史,這是他對朝廷中樞最大的一塊心病。

楊修這次沒有賣關子,爽快地揭開了謎底:“因為明公在對待陛下的問題上,與漢中王利益應該是潛在一致的——漢中王與故燕王,都是王允當權那兩個月的受益者,陛下在那段時間裏只追認了兩個地方諸侯的既得利益,分別是漢中王與燕王。

所以,右將軍名為幫助陛下籠絡明公、如此劃線鞏固明公的利益,消弭明公的擔心,實則也是在固化確定漢中王的既得利益。

同理,令弟袁公路,則是從反面受益於這條劃線——他在李傕當權時期,多次駁斥李傕的亂命,以誅殺附逆黨羽為名,擴大地盤,如殺揚州刺史陳溫。而且令弟似乎在天子陷於賊手的那些年裏,曾有一些不臣之言,陛下也以當時處於蒙塵之態這條劃線、隱忍無視了。所以,令弟對於‘當今天子長久存在下去’的態度,應該是與明公同進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