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黨爭(下)(第2/2頁)

陸勉臉上的笑立時僵了一瞬,看了眼雲非,急忙道:“相爺,這還沒開始議呢,怎可……”

顏懋打斷他的話:“三十杖不夠,五十杖也行。”

“……”

正廳內寂靜一瞬,誰也沒有想到顏懋這個做父親的竟能無情至此,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雲非,而後者似乎見怪不怪,平靜地飲完剩下的半杯茶,就仿佛顏懋說的人不是他一樣。

坊間都傳顏相與雲非雖是父子,但關系卻十分惡劣。當年顏懋脫離澹川顏氏,將顏雲兩姓的聯姻變成了笑話,後來雲氏女自戕,顏老太爺將七歲的顏雲非帶回了慶國公府,作主開祠堂,將顏雲非的名字單獨列入家譜。

這樁事在各大世家中流傳甚廣,今日在公堂上親眼看見,做兒子的故意幫父親的政敵說話,做父親的全然不顧兒子的安危,五十刑杖都說的出口,可見那坊間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陸勉心中急切,正想將顏懋拉出去說話,雲非卻忽然站了起來:“陸大人,收監前,容我與相爺說幾句話不為過吧?”

“……”

陸勉一腔好心全被當成了驢肝肺,被他們父子氣得沒吭聲。

大理寺議事廳外頭植著一小片青竹,即使時至寒冬臘月,也依舊是郁郁蒼蒼,北風吹過的時候,入耳全是沙沙聲。

顏懋負手而立,雲非站在他身側。其實他們父子在眉眼上頗有幾分相像,但因為性格迥異,雲非平日活潑愛笑,因而很難讓人將他們聯系到一起。

此刻父子二人站在一處,血緣的聯系輕而易舉地在面容上彰顯出來。

“顏雲非,我有時候很好奇,到底是誰借給你的膽子,憑著那點可有可無的血緣,就敢來一而再再而三地觸我的黴頭。”顏懋眯了眯眼睛,沉聲說:“我放過你一次,可你偏偏不長記性,這頓刑杖就當是給你個教訓,免得下次我看你就直接進天牢了。”

“相爺多慮了。”雲非面不改色,看著顏懋的眼睛,一字一句緩聲道:“你都還沒倒台,我怎麽敢把自己先折進去呢?”

“是麽?”顏懋不怒反笑,定定地看著雲非,半晌,他嗤笑一聲,忽然沒來由地道:“你算計過你那位姓楚的同僚三次。”

雲非眉心倏然一跳。

顏懋沒有理會,自顧自地朝正廳的方向瞥去,繼續道:“第一次是在武英殿,第二次在宮外,如果說今日也算,那就是第三回 了——”

顏懋收回視線,看向面色微變的雲非,慢聲問:“凡事不過三,你說他是根本就不知道,還是……壓根沒把你的這點小把戲放在心上呢?”

他最後一句話加了重音,雲非呼吸微滯,沒有應聲。

顏懋對雲非的反應並不意外,居高臨下地打量他,淡聲說:“收起你的那點小聰明,少去招惹旁人,安安分分地在武英殿裏待著。四個月前的那件事,皇帝沒有追究,我也給你擺平了,但是今天看來,你似乎不太領情,那既然如此,過幾天我這個當爹的就再送給你一份大禮。”

雲非立時繃直脊背,整個人不自覺地陷入了一種戒備的狀態,顏懋涼涼掃了他一眼,轉身返回正廳。

這起案子只用半個下午就大致論出了結果,顏相說依律懲辦,嘉勇侯也不肯松口,大理寺卿就算再想講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雲非作為牽頭的主犯,直接被扣在了大理寺,蕭高旻、葉書離和楚珩這三個從犯都被領回了各自的家,等著大理寺上門要罰金。

顏懋心情十分不愉,後天就是宣政殿大朝會,要繼續議定恩科主考官的人選,現在因為雲非的攪和,顏相原本占據的那點優勢蕩然無存,和世家黨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相府的馬車候在石階下,顏懋剛要踏上車凳,眼角余光正好看到楚珩跟著天子影衛首領上了回宮的馬車。

顏懋腳下動作微頓,側身凝視著楚珩的背影,直到車簾放下也未曾收回視線。他在心裏算了算日子,勉強呼出一口郁氣,轉頭朝侍立在側的顏滄說道:“我覺得咱們陛下最近過得有點太舒心了。”

“?”顏滄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顏懋繼續望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致地道:“所以我想給他找點麻煩,你說怎麽樣?”

“……”

顏滄忽然覺得在相府做事,當個聾子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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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相:既然我焦頭爛額,那麽其他人也別想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