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歧路亡羊(第2/3頁)

“混口飯吃罷了。”江若實話實說。

“藝術不分家,在哪裏表演都一樣。”

江若也問宋詩韻的近況,聽說她除了幫團長帶團,自己也收了幾個學生,過陣子要帶他們去首都參加舞蹈比賽,江若由衷地祝福道:“希望宋老師的學生們都能取得好成績。”

接著便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此處遠離喧囂,任城市裏平地起高樓,日夜更叠變化,這裏始終巋然不動,闃靜無聲,像一幅藏在膠片裏的老舊風景畫。

仿佛來自遠古的問話傳來:“那個誰,出來了嗎?”

“還沒。”江若深吸一口氣,“還有大半年。”

宋詩韻點點頭:“希望這大半年裏老天能開開眼,讓他死裏面。”

與其說是祝願,不如說純粹是個詛咒。江若卻聽笑了,說:“借宋老師吉言。”

就這樣一來一回,兩人找回了些以往相處的自在。

臨分別時,宋詩韻讓江若存了自己的手機號。

“有事打我電話……借錢除外。”

學舞費力又燒錢,經濟回報也不高,混到上位圈的舞者的收入和娛樂圈明星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

江若自是清楚,笑了聲:“我是那種人嗎?”

宋詩韻白他一眼:“嗯,你不是。你是那種出了事唯恐把身邊的人拉下水,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整整兩年聯系不上的人。”

一時弄不清這是誇他還是罵他,江若輕咳一聲,嘀咕道:“這前置定語夠長的。”

目送江若離開時,宋詩韻在他身後說:“如果還想上舞台,可以——”

“不了。”沒等她說完,江若扭頭道,“平時工作也挺忙的,抽不出空。”

宋詩韻一怔,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三年前,有個少年舞者也在這裏回眸,回絕的卻是一份高薪兼職的邀請。

理由是:“平時練舞準備比賽夠忙的了,哪有空接別的活兒。”

類似的話語,意義卻大不相同。

眼神也不一樣,江若分明笑著,瞳仁卻是黯淡的。他向宋詩韻揮揮手,對身後的舞台毫不留戀似的轉身:“先走了,通告不等人。”

其實哪有什麽通告,江若只在急用錢的時候胡亂簽了個經紀公司,然後就被放養兩年,連所謂的經紀人都沒見過幾面。

分傭金的時候倒是積極,這兩年江若大大小小拍過十幾部戲,雖然都不是主演,經濟公司也從他這邊分走不少的一筆。

這種情況換誰都不能忍,為此江若自去年底便聯合幾個和他有一樣經歷的受害者,把這公司告上了法庭。錢是難要回來了,他們只求解約,恢復自由。

這種勞務糾紛官司與扯皮無異,費錢費力不好打,律師費即便幾人平攤也是個令人咋舌的數字。因此江若近來格外缺錢,接活兒的標準也一再降低,以前至少衡量下時間和付出的性價比,現在兩眼一抹黑,只要給錢就幹。

然而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自因為得罪人被劇組解雇一分薪水都沒拿到後,江若接二連三破財,先是房東突然漲房租,並要求整年結清,等東拼西湊把這錢交上,每月的債務扣款榨幹了他身上最後一點存款。

雪上加霜的是,安何住院了。

自被張紹元折騰一晚之後,安何的身體狀況就一直不好,為了掙錢沒等痊愈就回到工作崗位,高負荷工作讓他元氣大傷,病懨懨的盤子都端不穩。上回江若給他發消息之所以沒回,是因為他不慎打碎了酒吧的兩瓶貴價酒,當場嚇得臉色發白,暈了過去。

於是江若這幾天假期全泡在醫院裏。為求心安,他出錢給安何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不查不知道,安何竟然有心臟方面的問題,還屬於危重疾病,醫生嘴裏那些學術名詞江若聽不懂,只知道必須盡快手術,否則任何一次情緒波動都能要了安何的命。

江若不太清楚這個“情緒波動”的程度和範圍,轉告安何的時候用的是格外輕松的口吻:“就一個小手術,大概就是把你這些年缺的心眼補上,以後你就不缺心眼了。”

安何笑得停不下來,然後邊抹笑出來的眼淚邊問:“要花很多錢吧?”

“不多,你別管。”

“別騙我了,我知道很多。我還沒缺心眼到這個地步。”

江若收了強擠出來的笑,看向坐在病床上的人:“你不缺心眼?你不缺心眼能走丟被拐賣?你不缺心眼能養著那一家子白眼狼?你不缺心眼還非要跟我挑明,就不能裝作不知道?”

安何本就是個軟弱性子,被堵得說不出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了個頭:“可是你也——”

就被江若一把按回枕頭上,被子蓋到腦袋頂。

“反正我有辦法。”江若沒好氣道,“醫生說多休息有利於康復,睡你的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