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第2/2頁)

樹枝做筆,在沙土之上勾勒出樹生金烏的圖來,想著,畫著,在觀想之中栩栩如生的大樹,哪怕沒有繁茂枝葉也能感覺到勃勃生機不似幻想單薄的大樹,在畫出來後,卻像是拙劣的勾勒,簡單的線條完全感受不到能夠成長為蒼穹的魄力,輕飄飄、片面的……

眉頭皺緊,紀墨看著這幅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筆觸就這樣,他的畫功就算不出眾,但這麽多年了,那麽多個世界有意無意都會稍有涉獵,再怎麽樣,也不至於這麽糟糕吧。

心思一動,就從觀想法之中退出來了,紀墨在旁邊兒再次下筆,同樣是樹生金烏圖,這一次畫得又快又好,大樹穹然可接天,枝丫伸展若網羅,便是那金烏之景,也能從那渾圓光團之中看出一二,那光團的暈圈就像是佛家腦後的光輪,寥寥幾筆,已經是非常神似了。

“唔——”

似乎是紀墨長時間沒動靜,惹來了大巫的注視,他回眸,看向紀墨,目光觸及紀墨,見他拿著樹枝不知道在做什麽,走過去……

紀墨察覺到大巫靠近,飛快地丟了樹枝,腳丫快速地在沙地上劃拉了幾下,剛才還頗具神形的樹生金烏圖迅速花了,卻也只是花了後來的那一幅,之前畫的粗劣的那一幅還在,就在旁邊兒的位置。

大巫的視線已經落在了那幅畫上,略顯兇色的臉上浮現出了些不解的感覺,直接問:“這是什麽?”

作為大巫,卻從來不給自己設立全知全能的人設,遇到不知道的,問出來也很直白。

“我……”

紀墨不知道如何作答,腦子裏一時亂開了鍋,說是自己畫的,會不會被問畫這些做什麽,或者幹脆問畫是什麽?

這個概念,這時候,還沒出現吧,所以,要名詞解釋嗎?

怎麽用貧瘠的語言來解釋某個他已經習以為常的詞,然後再讓別人理解,同時不在這些語言之中加上某些自創的詞,避免露餡?

大巫看著地上的畫,閉了一下眼,再睜開的時候,眼中多了明悟,再看向紀墨:“原來、你是鬼神賜予的孩子……”

“?”

發生了什麽,怎麽了?

紀墨睜大了眼睛,看向大巫,“鬼神賜予”這個詞,這個詞,在此之前,他一次都沒聽過,而現在……是大巫突然想到的嗎?還是……最大的不可能這會兒也要成為可能,紀墨看向地面的畫,是這幅畫傳遞的嗎?

一個觀想法,一幅觀想圖,是怎樣做到傳遞信息和溝通的?跨越兩個世界傳遞信息,可還行?

而且,這分明是自己畫的,而自己畫的時候可沒有想那麽多,那麽,這畫上的信息——不得不又讓人想到大人,想到對方臨死前明悟的那些話,是他嗎?是他早在這裏埋下伏筆了嗎?

不,這不……不可能吧。

莫名的驚駭讓背心發涼,紀墨看著大巫,像是呆成了一塊兒木頭,全無反應的余地,只能僵直著,等待對方判定的結果。

這個時候的“鬼神賜予”,真的會令人欣然下拜,然後無有不應嗎?

不,恐怕不會。

那麽,他會怎樣看,會怎樣想,會怎樣……做呢?

身份必然因此而暴露,紀墨沒有任何的僥幸心理,但……眸中的情緒不期然間轉換了些許,不再是純然的驚,還有了些別的,好奇,又或者期待。

大巫上前一步,腳伸出來,把地上那幅畫塗抹掉了,沙地還是沙地,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幅畫而生出什麽莫測變故來,隨隨便便就能被擦去的痕跡其實也沒那麽神奇而厚重,所以……

“你好好地看看,能記住,就多記住。”

大巫的聲音依舊很沉穩,並不見因那“鬼神賜予”而多添驚惶,同樣,也沒有多少心緒波瀾讓臉上顯出某些容易被解讀的表情來,平平靜靜,就好像跟以前的每一次對話都沒什麽不同。

但那眼眸之中又的確是有些變了的,某一瞬,紀墨感覺到了像是再次站在大人的面前,聽對方說那些莫測的話,讓他提起心不敢不小心應對的惶然。

“……便是鬼神庇佑,也……”

大巫的後半句話,有些難解,他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顯然,那一幅畫傳遞的只是意思,而非語言,而大巫皺起的眉頭則說明了他不太喜歡這種狀態,於是這句話沒說完就作罷了。

紀墨心裏已經不是惶恐了,而是多了好奇,偏偏對方又不把話說完了,誒誒誒,敢不敢解釋透了!

這種時刻,真是有種該死的熟悉,好像大人那時候在說“……不必憂心,這世間所有,都無法傷到你。”那異常熟悉的心驚肉跳的感覺,若身處崖底,面對巍峨將傾,幾個能夠容色不改?

便是面上平淡,心中定然也是驚濤駭浪,波瀾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