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高燒好退, 打完退燒藥後睡一夜便好了,傷卻難好,一天要上三回藥。護士扔下兩個選擇, 一,家屬上,二,專門請院裏的護工上。繆存蒙住臉:“我自己上不行嗎……”

“不行。”俞醫生剛好巡房到這兒,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對自己的處理手法有什麽誤解?”

看到沒換衣服的駱明翰, 訝然道:“你晚上在這兒陪的床?”

雖說他們院的高級病房專門有個陪護小床和洗漱間,可以進行簡單的清理洗護,但那條件當然跟家裏不能比, 何況這還是大過年的, 駱明翰應酬都還來不及呢, 竟然能在醫院陪一整夜。

駱明翰上火著,青色的胡茬也沒處刮,冷冷地讓姓俞的閉嘴。

“我說……”俞醫生俯身靠近繆存:“他平常對你也這樣嗎?”

“沒有。”

“聽我的,這種脾氣差的男人不能要。”

繆存:“……”

姓俞的掏出聽診器:“來,讓哥哥聽聽你腦子心肺有沒有燒壞掉。”

聽診器在他心肺處遊移了幾處, 駱明翰:“能別趁機占便宜嗎?”

俞醫生聽完了音,才慢條斯理地收起了聽診器:“你這占有欲能不能別無差別攻擊?”扭頭跟身後跟著的實習生們交代了幾句。跟其他房病人的手術比起來, 繆存這個簡直不能算得上病,實習生都懵懵的,心想什麽時候那地方發個炎腫個塊兒都得主任來巡房了?

“傷好之前保持忌口, 我會給你再開兩瓶葡萄糖補充體能, 藥還是安排個護工上吧, ”姓俞的在駱明翰胸膛處拍了拍, “沒事, 這人出得起錢。”

繆存看完了所有的互動,確認了這醫生跟駱明翰是舊識好友,駱明翰應該沒跟他隱瞞關系。本來這個病就已經很尷尬了,還是熟悉內情的人……繆存再怎麽不通凡情俗理,這點羞恥心還是有的,頓時尬到渾身發熱,一腔氣沒處撒,都遷怒到了駱明翰的身上。

狠狠瞪了他一眼後,拉過被子蒙過臉後,甕聲甕氣地說:“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護工敲門後推進:“是繆存先生嗎?我來給你上藥。”

繆存又尬了一下。

怎麽來得這麽快!

病床上的沒反應,護工求助地看向屋子裏另一個活人。活人無奈地說:“繆存,起來上藥。”

繆存在被子底下捶了下床,磨磨蹭蹭地坐起身。

“你趴好。”護工是個面善的大嬸,熱心教他,“別坐,坐著我怎麽給你上?”

聽著這句話,漂亮的病患先生臉慢慢地紅了。

咬唇瞪一眼駱明翰,沉著臉拖腔帶調地命令道:“出——去——!”

駱明翰想笑又不敢,舉起雙手:“好好好,我現在就出去,你乖乖聽話上藥。”

門關上,磨砂玻璃處映出人影晃動。

繆存伏在枕頭上,氣洶洶地說:“站遠點!”

護工阿姨撲哧一笑:“你呀,就應該讓他在這裏看著,就跟我們女人生孩子一樣,老公就得在產房陪產,不親眼看看都不知道自己造的孽有多痛!”

繆存:“……”

怎麽回事啊,全世界都對同性戀很懂嗎?!

“啊唷,你這個傷啊,嘖嘖嘖,”護工表示:“阿姨我也是見過世面的呀,你這個……你老公確實有點東西。”

繆存:“……”

耳朵已經通紅了,忍耐著好脾氣催促說:“……不然,您能快點兒嗎?”

“有點痛啊,”護工戴上無菌橡膠手套,在指頭上擠出藥膏:“你要忍一忍的——”

駱明翰在十步開外就聽到了一聲慘叫,叫得整條走廊的移動生物都不約而同停住了腳步,繼而一臉懷疑地看向聲源地:殺人了?

駱明翰沖到門口,推開門時看到繆存正一邊趴著蹭進被窩,一邊淚眼朦朧地用病號服袖口擦眼淚,護工不尷不尬地解釋:“我都告訴你會痛的嘛……”

繆存大聲控訴,帶著哭腔:“太痛了!”

駱明翰憤怒地瞪向罪魁禍首,把人阿姨嚇得倒退了一步,訕笑著說:“嬌生慣養的是吃不了這苦,習慣就好,習慣就好……我五個小時後再來。”

鋁合金門忙不叠砰地一聲關上,繆存趴在枕頭上,半天沒動彈。駱明翰試探地叫了他一聲,緩步靠近。繆存仍不反應,他只能在床沿坐下,摸了摸繆存的腦發:“你是不是哭了?”

繆存這時候才撇過臉,眼淚和鼻尖通紅,氣勢洶洶地說:“是!”

駱明翰:“……”

因為對方承認得太過爽快,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甚至還有點想笑。

“有這麽痛……?”他正經地、遲疑地、心疼地問。

繆存懶得開口,只是把臉側著枕在交疊的兩臂上,眼淚嘩嘩地流,眼睛一眨就是一行新的,很快將鬢角下的枕巾濡濕,流得受不了了,面無表情地狠狠一吸鼻子,用藍白條紋的袖口在眼尾狠狠地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