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六壇酒怎麽喝(第2/5頁)

須臾,第二位客人也到了,大步流星地邁入敞開的前門,徑自往主人房奔去。蘇小北道:“豫王殿下!大人不在屋內,在後園的老桃樹下。”

豫王面色淩厲地瞪他:“怎不扶他回屋躺?大夫呢?”

蘇小北睜著眼睛說瞎話:“郎中(追哥)與巫醫(黑大個)都在後園。”

豫王聽了簡直要氣死:“江湖郎中也便罷了,巫醫算怎麽回事!那種故弄玄虛的神棍能信?”他憂心忡忡地快步趕去後園。

蘇小北想來想去,想不出第六壇酒是給誰準備的,幹脆守在門房等著。又過了三兩刻鐘,一輛疾馳的馬車停在了斜對面的街邊,車廂裏下來一位風帽遮住面容的神秘人,在幾名精悍侍從的護衛下拾階進入蘇府大門。

蘇小北迎上前去,剛問了聲:“貴客是——”看清對方風帽下的眉目,驀然失了聲,一瞬間震驚到呆滯。

那人沉聲問:“你家主人呢?”

蘇小北說不出話,伸手指向後園方向。

衣袂卷起一絲清冽的禦香,從他身旁掠過。直到那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內,蘇小北才回過神來,匪夷所思地搖頭,喃喃自語:“看來我還是格局太小……大人身邊,有什麽不可能?”

今年冬寒春遲,老桃樹仍殘留著一些將敗未敗的花瓣,薰風拂過,落英繽紛,殘艷到了極處。

桃花亂落如紅雨,雨絲飄過一座小園裏的六位客人。血脈相連的,叫不出父兄兒侄;素未謀面的,一眼就認出對方身份。正主不在場,氣氛令人窒息。

見寸步不肯離主家左右的貼身侍衛也在,朱賀霖似乎猜到了什麽,半是欣喜半是惱火地問荊紅追:“清河沒事?”

為保沈柒不被流放邊疆,不惜拿自己的安危來誆騙他們,豫王面色深峻地想,集中所有情夫是想做什麽,當眾宣布最終的勝出者?

——那人會是誰?

“今日端午佳節,我請大家來喝酒。”清越的聲音在月洞門處響起。蘇晏一身湖藍長衫,用銀線繡著應節的五毒紋樣,蜈蚣、毒蛇、蠍子、壁虎與蟾蜍在他的袖口與衣擺隨著步履漾動。

他沒有帶冠帽,一頭清爽的短發有點長長了,發梢烏黑,俏皮地勾在耳郭。短發襯著長衫,於他身上非但不覺得怪異,別有一番瀟灑風流。

蘇晏平靜地走到園中,指著桃樹下的長方桌招呼眾賓:“請坐。桌子不算大,但坐七八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其他人都還沒動靜,荊紅追十分聽話地在桌旁木椅上坐下來,蘇晏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提起酒壇倒了滿滿一碗雄黃酒,蘇晏仰頭一飲而盡,朝周圍眾人亮碗底:“承蒙諸位關心,不離不棄。我先幹為敬。”

在場眾人都知道蘇晏蘇清河經常不按常理出牌,但對他如此舉動的含義仍未參透明白,故而就連性情最直率的朱賀霖也未輕易出聲,看他究竟想說什麽。

蘇晏放下雄黃酒,拎起一壇金莖露,取桌面的空碗斟滿,走到景隆帝面前,敬酒道:“這是皇爺為臣行冠禮,加衣三次念完醮詞後,親手喂臣喝下的酒。臣還記得皇爺說過,此酒‘清而不冽,味厚而不傷人,是酒中才德兼備之君子,不會上頭’。結果,臣那天很上頭。”

景隆帝望著他認真的神情與注視的目光,擡手接住酒碗,拉下風帽將碗中酒液喝完,開口道:“那日放你離開,朕每每回想時遺憾扼腕,但若是重來一次,只怕朕還是會放你走。”

蘇晏微微一笑:“槿隚是真君子,亦是我欽佩與心疼的人。”說著給喝空的碗補滿金莖露,自己也吃了一碗。

又去桌旁換酒壇與空酒碗,斟了一碗竹葉青,端去豫王面前:“我記得槿城愛喝汾酒。你我曾在京畿界碑喝了一夜的酒,便是這竹葉青。當時我知道了你隱藏的另一個身份,原來是我崇拜多年的佚名戰神,但我沒告訴你,同時也尚未信任你。如今,我想說……靖北將軍是真英雄。”

豫王揚起一抹俊美到耀眼的笑意,接過來直接飲盡,把酒碗一翻:“如今你可信任我?”

蘇晏道:“信任到能陪你上任何一個戰場,並毫不懷疑你將取得每一場勝利。”說著拿過豫王手中的空碗,繼續倒了一碗竹葉青,一飲而盡。

給朱賀霖,他重新斟的是葡萄酒。

“皇上,不,我還是覺得喚你小爺更親近。”

朱賀霖不高興了:“你叫他們名字,叫我呢?”

蘇晏笑著改口:“賀霖。你是我來到這個世……京城後,第一個走進我心裏,讓我對這個時代開始產生共情的人。你讓我找到了自己為之努力的目標。後來,我的目標越來越長遠,野心也越來越大,但我始終未忘記,‘登上太子這條船,為他劈波斬浪’的諾言。你喜歡西洋玩意兒,喜歡甜口,我就請你喝西域傳來的葡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