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本朝第一奸臣(上)(第3/4頁)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賣身契拿到手,徹底銷毀了再離開!朱賢悔不當初。

富寶很機靈地從禦案上拿了白紙與盛朱砂的硯台湊過來。蘇晏似笑非笑地對朱賢道:“只是按個手印而已,不困難吧?”

朱賢瞳孔緊縮,搖頭後退一步:“我是寧王世子,天潢貴胄,憑什麽要被你一個臣子任意攻擊?你說驗身就驗身,說按手印就按手印,何其霸道,何其囂張!再說,我今日是代父王來受寶冊的,你蘇晏不過是內閣輔臣之一,憑什麽你一來,就要推翻六部與內閣其他重臣,甚至是首輔楊大人的決議,難道你蘇十二自認為大權在握,就可以一手遮天,欺壓宗室、傲視群臣嗎?”

這番話切中要害,在蘇晏與群臣之間挑撥得明明白白,簡直爆發出超強的戰鬥力,倒叫蘇晏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按說對方這話拋出來,應對之策是宜退不宜進,應當先安撫眾臣被挑起的不滿,表明自己並無仗勢欺人的意思。但蘇晏卻一反常態,冷笑出聲:“說得好!我蘇十二還真的是一回來,就要推翻眾臣的決議!今日我就把話撂在這裏,立‘代儲君’可以,但必須按規矩來,再怎樣,也論不到什麽寧王世子頭上!”

這下,不但群臣詫然,就連首輔楊亭也吃驚地望向蘇晏,對他這般睥睨一世的作派感到無比陌生。

蘇晏向身邊的富寶擡起一只手。富寶心領神會,當即擱下紙硯,用自己手背托住他的掌心,虛扶著步上台階,服侍他站在龍椅前的禦案旁。

“諸公。”蘇晏沉靜而清晰地開口,清越的語聲回蕩在大殿內,“按祖制,應冊立先帝的次子、皇上的親弟朱賀昭為儲君。諸公皆是飽學之士,難道不知長幼倫序?就算其他人不知,難道身為禮部尚書的嚴興嚴大人你,也不知道麽?”

嚴興被噎得一時無話。於徹之挺身而出:“嚴大人提了,是我出言反對的。一來大敵當前,四歲儲君守不了京城;二來先帝有遺詔在前,命二皇子昭成年後出宮就藩。這一點,蘇大人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蘇晏道:“先帝遺詔,自當遵從,但此一時彼一時,先帝立下這份遺詔時,如何料到眼下皇上失蹤、無有子嗣的狀況?至於四歲儲君守不了京城,沒錯。但諸位大臣們守得了,我蘇晏蘇清河守得了!立朱賀昭為儲君,我身為帝師,自然會盡全力匡扶幼主,領理朝政。”

眾臣再一次嘩然!這是赤裸裸地告訴所有人:立個黃口小兒為儲君,因為我要攝政!

謝時燕忍無可忍地叱責:“蘇晏!你有什麽資格說出這種話,這是大逆不道!”

蘇晏朝他露出個嘲弄的表情:“謝閣老,說話要負責任,怎麽就大逆不道了?難道我這‘帝師’不是景隆帝親口禦封的?我將像輔佐清和帝一樣嘔心瀝血,盡全力匡扶下一任幼主,難道有錯?你們放著正統的皇弟不冊立,卻去冊立旁支,心裏打的又是什麽主意?”

為國綢繆的一腔赤膽被潑了汙水,這下連於徹之都被激怒了,大聲道:“天日昭昭!若非國難當頭,皇弟幼弱、豫王又不奉召,何須考慮寧王一脈!我等忠心報國,在你蘇清河眼裏竟然是別有所圖?天日昭昭!”

“何須考慮”的寧王世子朱賢知道自己是眾臣迫不得已的選擇,但被當著所有人的面喝破,屈辱感撲面而來。

偏偏此刻殿門外又傳來欽天監官員的警示之聲:“全蝕!日是人君之象,日為蝕,主君王不王啊!”

站在殿門附近的官員們忍不住挪動腳步,去走廊上看天象。

只見中天之日成了一輪漆黑的圓,仿佛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周圍又鑲著迷離的金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望之令人心神震顫。天日無光,使得整個大地都籠罩在巨大無形的陰影中,如暝如晦。

日全蝕,君王不王……可不正印證了眼下大銘之困境?

誰能化解這大兇天象?誰能擊退城外氣勢洶洶的北漠大軍?誰能為朝廷掌舵,為大銘王朝破除困局?

命不久矣的寧王與涉嫌冒充的寧王世子能嗎?淑太妃懷抱中奶味猶存的四歲稚子能嗎?

還是他——蘇晏,蘇清河可以辦到?

殿門外,於徹之猛地收回視線,往殿內疾走幾步,直截了當地說道:“蘇晏蘇清河自然有這個資格。這些年來,無論先帝還是今上,都對你的治國策略從之如流。你的盟友遍布朝綱,你的新政深入人心,你的文字流傳天下,你不是宰相,勝似宰相。但正因如此,我於徹之堅決反對你扶持幼主,以防你生出攝政之心,將來成為一場新逆亂的隱患!須知‘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目前誰又能說得準忠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