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國有難士有責(第2/3頁)

楊亭轉頭,見是騰驤衛指揮使龍泉策馬趕到。他知道此人是先帝與今上都頗為重用的親軍首領,松了口氣,道:“龍指揮使來得好,可知寧王軍隊一夜之間進京之事?”

龍泉下馬,將長槍的槍尖往磚石縫隙中用力一插,在槍尾的嗡嗡抖動聲中,峻聲道:“是提督九門的藍喜與其裏應外合,夜開城門,至於那份調令是否真出自蘇閣老的授意,沒有實證我不好說。”

“如果真是蘇閣老的意思,也就意味著……意味著……”說話的是個吏部官員,見眾人齊齊轉頭看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語聲一下子小了。

“意味著什麽?”龍泉厲聲催促。

那人只得繼續說道:“意味著蘇閣老也不知道皇上的下落,也許他看眼下情況危急,覺得京城總得有個……有個儲君,皇上又沒有子嗣……”

龍泉猛地提高嗓音:“先帝的二皇子尚在,就算要立儲,哪裏輪得到親王之子,還是個養子出頭?!”

那官員被他喝得一哆嗦,卻也激發出一股子倔勁,吸了口氣,答:“二皇子才四歲,如何主持大局?總不能讓病重的太皇太後攝政。先前聽聞太皇太後欲召回豫王殿下,至今不見懿旨,豫王也以‘暴病’為由,在封地遲遲不動身。現如今,也只有近水樓台的寧王殿下是較為合適的人選了——這可不是下官本人的意見,下官也沒這資格,只是妄揣蘇閣老的用意罷了。”

周圍的官員低聲議論:“寧王不是患了肺癆?”

“的確是,所以這回率兵勤王的是寧王收養的世子朱賢。”

“朱賢……說起來應該是信王之子吧?”

“我也聽說了,是個側室的遺腹子,算是信王一支的最後血脈了。他手中有天潢玉牒與信王夫妻的信物為證,寧王也認同了他的身份,這才有了請旨討封世子的一出。”

“別忘了信王在先帝手中定的可是謀逆罪!”

“成王敗寇罷了,當年上位的若是信王,不也是會以同樣手段對待其他兄弟?”

“朱賢此番進京,真是只為了退敵勤王?”

“另有所圖又如何,其他藩王不也帶著私軍盤桓京畿,就沒有各自的小算盤?皇上若是坐鎮京城,哪裏輪得到這些藩王放肆,可要命的就是皇上不在!非但不在,還不知能不能回來,也許……今生難再見聖顏了……”

楊亭聽得心涼,卻也知道君主缺位導致的人心惶惶,並非他這個拿著一紙委托的首輔歇斯底裏幾句話就能穩定的。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句至理名言如今得到了驗證,臣子們就算有再大的忠誠,那也得獻予效忠的對象,若是沒有了對象,他們就不得不再給自己立一個。

倘若皇上真在與亂軍的混戰中失蹤……這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念頭在楊亭腦中一閃而過,他不可遏止地接著想,在這北漠大軍兵臨城下的危急關頭,豫王殿下是繼位的最佳人選。其次是成年後的二皇子……唉,眼下二皇子實在太小了!太小了!

再往後考慮,只剩先帝其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最會領兵的遼王已被皇上賜死,衛王信教煉丹好弄玄虛,谷王資質平庸近乎愚鈍,寧王素有賢名可惜癆瘵纏身……其他琿王之流是先帝的堂弟,血脈上又隔了一層,論血統還不如親王世子呢,至少世子都是顯祖皇帝的親孫。

如此說來,信王之子朱賢若是人如其名,倒也能成為候選人之一。況且他能得寧王這般賢名在外的親王看重,想必再差也差不到哪裏……

楊亭驟然收回思緒,搖頭道:“目前事態不明,既不能證明調令是蘇清河的意思,亦不能定論朱賢是否包藏禍心。就算他真是奉命勤王,就這麽率軍入城肯定是不合規矩的,引得其他藩王效仿的話,不等外敵到來京城就先內亂了。”

謝時燕之前質問過楊亭後,就一直保持了沉默,此刻方才慢吞吞開口:“首輔大人的意思是,把朱賢驅逐出去?他若不肯呢,京城守軍是否要先與寧王的軍隊打一仗?其他藩王會不會加入這場混戰?把僅有的戰力損耗在內亂中,虎視眈眈的北漠大軍會不會更有了可乘之機?”

江春年也憋足了力氣,道:“如今、今是牽一發動、動全身的關頭,可要想、想清楚了再做決、決定……”

楊亭何嘗不明白其中利害關系,心裏亦是矛盾之極,左思右想後,咬牙道:“寧王世子倘若真心想守城禦敵,至少先率部退到外城。無論如何,藩王軍隊不得進入內城。等到擊退外敵,塵埃落定之後,若還是不見聖駕,再議儲君之事不遲。”

這話算是折中之道,官員們基本沒有異議。龍泉仍有些不忿,冷聲道:“既然這是內閣的決議,就由下官去執行。朱賢現下占住著澄清坊中空置的舊豫王府,其麾下人馬盤踞了周圍兩個坊,看架勢未必肯退。他若不聽從,可就怪不得我動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