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我算入門了嗎

鶴先生從朱賢口中收到了七殺營主的提醒——阿勒坦逼近京師卻不攻城,有隔岸觀火之意。他當然不能讓阿勒坦去當那個最後得利的漁翁,於是安頓好朱賢與寧王麾下人馬,帶了一隊真空教信徒從房山縣匆匆趕往昌平州。

此行是從京畿地區的西南面去往西面,策馬不過兩日路程,待他接近昌平州的州城時,見前方煙塵四起,喊殺聲震天。

鶴先生謹慎地停下隊伍,命信徒在附近村落打聽情況,從流民口中得知前方正在打仗,一方是占據了昌平的北漠騎兵,另一方似是朝廷軍隊,但說不清是哪個將軍率領的。

為了探明內情,鶴先生冒險靠近昌平城一看究竟,但此時烽煙已平息,戰場上遺落著不少殘戈斷旗,還有火器發射過的痕跡。青色僧鞋踩過半面燒焦的旌旗,鶴先生彎腰拾起,認出旗面上是一個“沐”字。

“沐……”他垂目思索,莫非就是在霸州擊潰了王氏兄弟的那個新銳武將沐勛?

此人仿佛橫空出世一般,出現在他們視野中不過月余,相關信息極少。且這月余時間內,對方率軍四處轉戰,他手下探子遠遠瞥見一兩次,對方也都戴著兜鍪,實在看不清面容,只能憑身形猜測是個年輕男子。

看來與阿勒坦交手的朝廷軍隊,就是這個沐勛率領的。可惜姜還是老的辣,阿勒坦縱橫草原,屠滅了多少部落霸主,才得以一統北漠,豈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將領所能力敵的。

不過此戰對於鶴先生而言,無論哪方勝敗都是好消息——至少能令阿勒坦意識到,就算他止步於此,朝廷也會將他視做最大的外患,會不斷派出人馬前來迎擊,以免危及京師。從阿勒坦踏進銘國邊境線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做個隔岸觀火之人。

鶴先生自覺說服阿勒坦的把握又多了幾分。果然,派人聯系對方後,阿勒坦於整軍帶發的馬背上接見了他。

“恭賀天聖汗此戰大獲全勝,”鶴先生問,“不知接下來聖汗的馬鞭將指向何處?”

阿勒坦眉宇間戰意凜冽,聞言朗聲答:“自然是萬都之都——銘國京城。”

好極,連設法催促的力氣也省了,鶴先生正中下懷,拱手笑道:“那麽余便提前預祝聖汗旗開得勝,一舉拿下京城,與弈者大人勝利會師。”

阿勒坦斜乜他,眼神中閃過一絲精明與傲黠之色。“你和弈者是想借我北漠鐵騎的馬蹄,踏平京城的高墻深壕,給你們鋪路啊。”他直截了當地說,“盟約不可輕沒錯,但世事也要變通,我若能直接攻下京城,何止幽雲十六州,整個中原都將成為我囊中之物,何須再勞煩弈者來割讓?”

鶴先生暗罵這北蠻子精似鬼,要別人守約時是“北漠兒郎最重契約精神”,輪到自己履約時,就成了“世事也要變通”,實在不要臉得很。

腹誹歸腹誹,他面上仍是露出淡雅微笑,從容道:“聖汗陛下此言差矣。中原不好打,更不好坐,尤其對北漠諸部而言,想要入主中原,除非貴邦從上到下放棄遊牧,轉為農耕,還要苦於中原百姓是否服從異族統治。做不到徹底融入中原文化,前朝僅僅幾十年的國祚便是前車之鑒。還望聖汗多加考慮,適可而止,不如拿了幽雲十六州的土地、人口與資源,去壯大北漠自身。”

阿勒坦早知道這個道理,其實未必願意讓全族放棄祖祖輩輩傳承的遊牧生活,方才不過是想借鶴先生敲打一番弈者,以免對方還真以為能把他當槍使罷了。

於是他警告似的抖了抖馬鞭的鞭梢,發出一聲清脆空響:“既如此,我便看在弈者的面子上退一步。助你們拿下京城後,該我的東西一分不能少,包括我要用來做法器材料的那個人。屆時爾等若是食言,可就休要怪我貪戀這中原春暖花開的大好河山,舍不得走了。”

“當然,當然。”鶴先生再次拱手,“雙方恪守盟約,才是共贏之道。”

兩邊無話,各自行軍。阿勒坦率軍往東繼續前進了二十余裏後,荊紅追的身影從路旁的山林裏閃現出來,徑自躍上了一匹無人騎的戰馬。

阿勒坦問:“走了?”

荊紅追頷首:“走遠了,看著是往房山縣的方向去。”

“我沒問那只白野雞的去向,問的是烏尼格。”阿勒坦故意擡杠。

荊紅追冷哼一聲,不想搭理他。

半日前,奉命埋伏在榆河附近的左右哨,斥候在查探周圍地形時意外發現一隊不明身份的緹騎,直奔著昌平州城的方向而來,覺得很可疑,故而立即上報給“沐勛”將軍。

其時,他們的主將正在城外野地裏,與敵酋隔著篝火劍拔弩張,中間隔著個剛從樹上摔下來、狼狽烤火的蘇大人,因為身上衣衫臟汙破損,還裹著貼身侍衛的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