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他想成為的人(第2/2頁)

但想完完全全得到他的心,那真是太難了!不得其門的話,也許終生都無法踏進他心扉一步。

阿勒坦在這卷寫滿策論的羊皮紙上,隱隱窺見了那道心門。

若我有足夠的能力,就去改變世道;若是沒有,我不願生活在那種世道裏成為被踐踏的一方。蘇彥坐在敞開的窗台上,對他正色說道。

所以穿過那道心門,就能看見你努力想要改變後的世道嗎,我的烏尼格?

“——你怎麽想?”阿勒坦轉頭問一旁看得齜牙咧嘴的斡丹。

斡丹支支吾吾道:“說實話,阿勒坦,我……不太看得懂。而且我覺得就算諸部首領一起來看,也沒幾個人能完全理解。不是我們不識字,而是……仿佛天空與大地一樣離得太遠了,我們平時放牧、制作武器、打仗、生兒育女,與過往的商賈以物易物,從沒有考慮過這些……像阿勒坦你這樣得先汗的重視,從小就請了好幾個中原老師教導讀書,在草原還是不多見的。”

“所以北成亡國之後,草原諸部紛爭數十年,也無法再次立國。”阿勒坦一聲輕嘆,“我們弓馬快利,天下皆知,然而缺失在弓馬之外的,才是一國興起與綿延的關鍵。”

他想起了那一夜蘇彥的感慨:戰火可以摧毀一切文明,如今的北漠是在廢墟上重建秩序,阿勒坦你……任重道遠啊。

在這一刻,阿勒坦真正下定了決心,接納這份獻策——不僅僅是為了叩開蘇彥的心門,更是為了在北漠建立起一個真正強大的、百姓安居樂業的帝國。

他吩咐斡丹:“取我的印璽來。”

隨即命宮人鋪紙研磨,開始在彩色帛紙上親筆撰寫國書。

國書是寫給大銘皇帝朱賀霖的,用詞平和,不卑不亢,內容也不復雜,大意是:邊境兵戈不止,雙方百姓受難。北漠聖汗有心與大銘皇帝探討平和相處之道,商議有可能實施的邦交策略,使兩國都免於戰火侵擾。具體事宜,再談。

斡丹看完,意外道:“聖汗這是打算與銘國和談?”

阿勒坦道:“有什麽可意外的?我父汗曾經接受過銘國的‘平寧王’賜號,還打算給我娶一位銘國公主,為的就是爭取銘國支持,共同打壓韃靼,讓瓦剌一統草原。為此他可以對銘國稱臣納貢。要不是黑朵與弈者的陰謀,導致我中毒失蹤,那次的盟約早就談成了。

“但我阿勒坦與父汗所求不同——我不會向任何人稱臣,包括銘國皇帝。選擇坐下來與他們談判,只是為了平息戰爭,共謀發展,讓北漠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需要的資源。”

斡丹愕然道:“這……能行得通嗎?”

“行不行得通,做了才知道,如果不去做,就永遠都不行。”阿勒坦接過他手中的寶璽,沾著朱砂在國書末尾印下“神子孛格達汗”的尊號。

斡丹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阿勒坦是他們的領頭雁,即使遷徙時判斷失誤飛歪了路線,到時轉個方向再飛就是了。當然,他不相信阿勒坦會判斷失誤。

神樹之子,薩滿大巫,草原共主,真正的勇士與英雄——除了阿勒坦,還有誰能把此等戰績、勢力、氣運與神明的福澤兼於一身?

更何況,與銘國的關系時而僵硬,時而緩和,為利益搖搖擺擺,是北漠百年來的常態。對草原部落而言,生存才是一切原則的前提。

斡丹問:“打算派誰去送這封國書?你看我可以嗎?”

阿勒坦笑道:“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這是我給他的真心與誠意。”

他把國書上的墨跡吹幹,收入匣子,放進懷裏。

起身離開寢殿時,斡丹記起一件事,說道:“鶴先生一直在等你的回復,問了我好幾次了。”

“打發他們滾——”阿勒坦想了想,改口道,“不,再留他們幾天,好肉好酒款待,態度稍微熱情點。就說我和靖北軍打仗時傷了胳膊,準備找豫王復仇,偷襲他們的臨時營地。等我復仇回來,十日之內必給弈者一個滿意的答復。”

斡丹有點迷惑:這到底是要聯手銘國,還是要聯手與銘國為敵的弈者?

阿勒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斡丹,你是個好漢子。但一國之主可不能只是個好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