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腦子裏有個包

帶著兩萬靖北軍在威虜鎮附近待命,隨時準備接應黑雲突騎的華翎,與叛逃出旗樂和林,準備找個暫住地背刺阿勒坦的胡古雁撞了個正著。

兩邊結結實實打了一仗。華翎身上又中一箭,但好歹雪了前恥,因為以逸待勞,提前發現敵軍動向並設下埋伏,把胡古雁麾下三萬騎兵打得節節敗退。

胡古雁又想回瓦剌王庭去,謀士嚴瑯繼續攛掇他往南行軍:“靖北軍大部人馬全在北漠境內遊擊,銘國邊境空虛,我們不如先進攻河套,繼而直搗靖北軍的老巢太原,一來合了兵法中趁火打劫之計,二來又可以搶得人畜錢糧過冬。此戰但凡有斬獲,便算是個大功績,對提升台吉在草原的聲望大有裨益。”

“阿勒坦那邊難道就這麽放過了?”胡古雁想起養兄弟仍如鯁在喉,非得親眼見其殞命才安心。

嚴瑯道:“當然不能。即使台吉放過他,他也必定不會放過你。只是眼下時機不佳,須得徐徐圖之。台吉你想,幾萬靖北軍藏身在旗樂和林附近,定是要與豫王匯合後進攻王都,阿勒坦焉能不回師來救?到時兩軍鏖戰拉鋸,我們避其鋒芒先去劫掠銘國,待兩軍戰力疲竭,再殺個回馬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好嗎?”

胡古雁被說得心動。他本就不滿阿勒坦因為幾場暴風雪就撤兵的決定——大軍都行到雲內平川了,再近一步就是河套與長城,竟然在敵國門外止步,眼望寶山空手而歸?

如今正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阿勒坦做不到的事,他胡古雁做到了,此戰既能補充大量物資,又能打擊阿勒坦的聲望,何樂而不為?

當即整頓戰後人馬,尚余兩萬多人,兵臨京師幾無可能,但叩關劫掠綽綽有余,胡古雁重新規劃了行軍路線,打算南下後取道沙井,從偏頭關西北入侵,經由岢嵐縣深入晉中地區,狠狠殺掠一通。

嚴瑯垂目注視大銘地圖關防線上的太原軍鎮,神色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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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帶著黑雲突騎,與荊紅追、蘇彥一同來到威虜鎮時,戰火硝煙剛剛散盡,華翎正忙著指揮人手打掃戰場,收殮陣亡將士的遺體。

威虜鎮被毀得七七八八,牧民們全被綁在幾個大穹帳裏,男女老幼均是一臉愁苦,等待一場又一場的戰役過去。之前是韃靼與瓦剌打仗,如今北漠一統了,又要與銘國繼續打仗,他們的羊群沒有喪生狼口和風雪,而是死在馬蹄、流矢、火銃槍彈與過度驚嚇之中。

豫王與華翎等人對這些非我族類的慘狀無動於衷,不會去做那些殺虜的暴行,但也未必在意他們的死活。

蘇彥卻因為與北漠百姓有了更深的接觸與了解,於心不忍,勸說豫王:“都是些無辜的牧民,放了吧?”

豫王因他當著自己的面琵琶別抱,還表示願意跟阿勒坦走,一路上都在生氣,沉著臉不理睬。

華翎見氣氛不對,偷偷把蘇彥拉到一邊,說:“蘇大人,將軍在氣頭上,你別與他計較。說來將軍好久沒生悶氣了,他越是這樣,越表明心裏在意,跟自己鬧別扭呢。回頭蘇大人給他勸幾壇酒,再說些軟話哄哄也就沒事了。將軍還能真生您的氣?”

蘇彥並不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與豫王、荊紅追和沈柒有關系的是蘇清河,又不是他蘇彥,他依著本心與使命感,選擇幫助阿勒坦活命與建立兩國聯盟,有什麽問題?

但豫王一改前態,對他冷著個臉子不理不睬,他也覺得有點沮喪,心想:低頭說軟話不可能,陪著喝喝酒還是可以的。

“那些牧民能放了嗎?”蘇彥又問華翎。

華翎搖頭:“現在不行。北漠男丁全民皆兵,你別看這會兒拿起羊鞭是牧民,回頭執弓上馬就是騎兵。只囚禁已經算是仁慈,等我們大軍離開此地時,不去殺戮他們便是了。”

蘇彥知道豫王只是打算在此暫歇,想必牧民們關個幾天也就自由了,所以也就不再繼續說情。

用餐、洗漱之後,蘇彥回到分配給自己的氈帳裏休息。從出宮、跳河到臨陣、行軍,一波三折,他覺得從身到心都疲憊得很。

剛脫了衣袍與靴子躺上床,氈帳的門被人掀開,卸了盔甲的豫王領頭走進來,隨後是荊紅追。

蘇彥坐起身,皺眉道:“兩位有什麽事?夜深了,我準備就寢,有事明日再說。”

豫王左手拎酒壇,右臂挽了好幾圈細長繩索,朝他微微冷笑:“正是要趁夜深人靜,無人打擾時來找你,重、溫、舊、夢。”最後四個字說得慢條斯理,仿佛在舌尖同時裹纏著曖昧的溫情與不堪的威脅。

蘇彥心底警鈴大作,一邊極力保持冷靜,一邊悄悄將手伸入被窩,摸索他從戰場上撿到後藏起來的一把割肉小刀,嘴上說道:“我與王爺初識不過一二日,哪來的舊夢,況且王爺不是答應過我,會注意保持距離?”